噠噠的馬蹄踏碎林間的蒼白晨霧,向著那個最小的半島奔去。
黑風許久沒有這樣暢快的奔跑,羅倫手掌撫在它的背上,還能感受到皮膚之下歡快流動的血液。
這是一匹產(chǎn)自多恩的沙地戰(zhàn)馬,在運往白港販賣的路上先是生病,后來又遭遇了狹海的風暴,受到驚嚇扭傷了腿部關(guān)節(jié)。
商船在鹽場所在的海灣躲避風浪,羅倫聽到商人打算將馬駒賣給漁民宰殺的消息,于是出手將馬駒買下。
雖說傷病嚴重的馬駒不值多少錢,但那時候鹽場剛剛開始運營,霍桑家?guī)缀跏瞧飘a(chǎn)的境地。
好在父親和管家都是騎士,對買馬這件事沒有絲毫反對。
羅倫向他們請教飼養(yǎng)馬匹的知識,幾乎是夜以繼日的照料。
好在不論人還是動物,本身都含有大量的水。
魔法對治病也大有奇效。
慢慢緩解馬駒的扭傷,又治好它的食疝癥狀和寄生蟲感染。
如今兩年多過去了,馬駒的成長讓貝爾和老布洛大出意料。
“九銅板王之戰(zhàn),我見過蘭尼斯特和拜拉席恩兩位爵士吹噓他們的戰(zhàn)馬,如果他們看到這黑色的風,一定會自愧不如。”
這匹馬就這樣有了自己的名字。
老布洛很喜歡講述他年輕時游歷維斯特洛的故事,以及經(jīng)歷過的每一場戰(zhàn)爭。
有一次小布洛問他為何經(jīng)歷了那么多戰(zhàn)爭也沒有成為涂抹圣油的受封騎士。
老布洛支支吾吾,最后一腳將兒子踢開。
直到黑風越長越大,老布洛似乎想起了自己為什么沒有受封。
“當年若是我有這樣一匹馬,鳴鐘之役時也不會讓瓊恩·克林頓跑掉。”
“九銅板王之戰(zhàn),老布洛要是騎得是這匹馬,最后手刃黑火的說不定就是我。”
“……”
雖然羅倫和小布洛依然懷疑,卻也不敢再出口質(zhì)疑,畢竟每當老布洛這樣吹噓的時候,就是他喝醉的時候。
……
當太陽逐漸西垂,晚霞之下的明月山脈也成了斑斕色彩。
羅倫終于踏上那座細小貧瘠的半島。
培提爾的封地比之霍桑家猶有不及,有人煙的地方也只是一處泥土與石塊搭建的房子組成的村落。
培提爾便住在距離村落不遠處的低矮塔樓里。
羅倫一眼認出老管家,“伍佛德,培提爾大人在家嗎?”
“在的。歡迎您,羅倫少爺。”老管家脫下草帽,鞠躬行禮。
塔樓的門被推開,一個身材消瘦,體型矮小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衣服上繡著泰坦巨人徽章。
看到羅倫,男子臉上帶著不明所以的微笑,灰綠色的眼睛細小卻有神采。
“羅倫少爺一路辛苦了。”
羅倫下了馬,微微躬身道,“得培提爾大人相邀,在下不勝榮幸。”
管家接過馬匹韁繩,培提爾則邀請羅倫進入塔樓。
屋子里彌漫著烤面包的香氣,培提爾沖廚房喊道:“卡拉,來客人了。”
一個稍顯肥胖的女仆便端出一盤面包與一小碟食鹽。
客廳內(nèi)除了簡陋的壁爐與木制桌椅外,難以看到其他擺設(shè)。
兩人便分坐在木桌兩端,羅倫奔波了一天,早已經(jīng)饑腸轆轆,毫不客氣的拿起幾片面包,撒上食鹽開始咀嚼。
培提爾毫不在意,臉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幾分。
他為羅倫倒了一杯熱茶,“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會在意那些古老的習俗。”
“賓客權(quán)利嗎?我當然在意。”羅倫捻起一點食鹽,“要是鹽產(chǎn)自五指半島就更好了。”
培提爾故作爽朗的笑著,剛剛開始蓄起的小胡子隨著笑聲一起震顫。
“聽說來往于谷地和狹海的商人為羅倫少爺起了一個稱號?”
“貪財?shù)牧_倫嗎?”父親和管家都不擅長和商人談判,鹽場的事務(wù)羅倫只能親力親為,商人們難以從他這里討到便宜,便為他取了個不那么光彩的稱號。
羅倫卻不以為意,他抬起頭笑著說道:“培提爾大人倒是比傳言中更加俊朗,徒利家族的兩姐妹一定會抱憾終生的。”
小指頭為了阻止凱特琳與布蘭登的婚姻,而在決斗中慘敗的事情早已成為艾林谷與河間地的趣聞。
“不說這些了。”培提爾笑容僵住,卻很快又恢復如常,“如今霍桑家的海鹽一年間就席卷谷地,遠銷七國各地,而這一切都出自羅倫少爺之手,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羅倫笑了笑:“夸獎了,我們家的那點兒產(chǎn)業(yè),相比培提爾大人將海鷗鎮(zhèn)稅收提升十倍的事情不值一提。據(jù)說瓊恩大人邀您前往君臨履新?我以為您已經(jīng)到那兒了。”
小指頭靦腆地笑了笑:“是的,我將前往君臨海關(guān)任職。只是家里還有些放不下,只好先回來一趟。邀請羅倫少爺過來也與此事有關(guān)。”
羅倫知道接下來就是正事了,但并不急著接招,“哦?只怕我年少幫不上忙,培提爾大人不妨先說說什么事。”
培提爾灰綠色的眸子從羅倫面龐掃過,“聽說羅倫少爺在尋找新的場地建設(shè)鹽場”
“確有此事,可惜找遍了相鄰的領(lǐng)地,也只有伊恩爵士那里有一塊平整的海灘。但他不滿意我開的價,只能不了了之。”
培提爾拿起水壺給羅倫續(xù)上熱水,聲音低沉地說道:“五指半島的居民生活困苦,如果羅倫少爺能伸出援手,大家一定會感激不盡的。”
羅倫點頭致謝,將水杯拿在手里,“誠如大人所言。父親身為騎士也常常教導羅倫要善待弱者。只可惜在下畢竟年少,有心無力。家里為了建造鹽場,也背負頗多債務(wù),食鹽畢竟投資頗大,利潤卻很微薄。”
“是啊,照顧弱者,多偉大的誓言騎士。”
培提爾勉強維持著最后的笑容。
“卻不知羅倫少爺為何不來我這里看看,別的沒有,平整的海灘卻剛好有一塊。”
羅倫嘆了一口氣,有些憤怒地說道:“您有所不知,父親前去參加國王的平叛戰(zhàn)爭,冷水城的寇瓦特家卻欺負鄰居家的老仆和幼主。
就在父親走后的短短幾個月里,三番兩次前來挑釁。我只好暫時停止尋找新的鹽場。就在前來拜訪大人的路上,還被無恥的阿提斯·寇瓦特勒索了兩枚銀鹿,只怕回去的路上也免不了一番糾纏。您到了君臨,一定要幫我在瓊恩爵士面前陳情。”
“我會的。好人不應(yīng)該受到粗魯?shù)膶Υ!迸嗵釥柣謴土四樕系男θ荩拔易尶ɡ鲂┛狙蛉猓_倫少爺吃完晚飯,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去海灘看看,也許我們能夠達成合作呢。”
“不行。”羅倫直截了當?shù)恼f道。
他望著培提爾的臉,終于看到除了笑容以外的第二種表情。
培提爾嘴角依舊彎彎的翹著,但眼神卻不自覺地瞇起,帶著惱羞成怒的兇狠。
羅倫心里好笑,看來培提爾還得在君臨多進修幾年,相信那里會是個很好學校。
但羅倫不是真的想惹怒他,緊接著就站起身,說道:“家里只有老布洛守著,我得盡快回去。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去海灘看看吧,您覺得呢,培提爾大人。”
小指頭也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說道:“羅倫少爺,就憑你這份與年齡不相符的機智,維斯特洛的歌手遲早會傳唱你的故事。”
羅倫謙虛地說道:“過獎了,我倒覺得培提爾大人更像蟄伏在五指半島的巨龍,君臨的上空也將被你的陰影籠罩。”
海灘距離塔樓很近,兩人騎馬趕到的時候太陽也剛剛隱沒在遠處的群山之中。
天邊是如血的晚霞,咬人灣波光粼粼的浪花肆虐的拍打著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