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穆云平忽然覺得一陣冷風襲擾自身,正在他思索的時候,大黃也感覺不對勁,四腳張開,一個勁兒地狂吠起來。穆云平心中不安道:“大黃,咱們是不是死定了。”直覺告訴他,這窸窸窣窣之處,只怕是大蟲下山來了。自己抱著僥幸心理來到斷岸崖,似乎老天爺都不幫他們。
穆云平漸漸朝著那窸窣之處的對立面抬腳細走,走出去了幾步之后,準備妥當,然后拔腿就跑。大黃見狀,也跟著穆云平跑了起來。
突然,那雜草叢中跳出來一頭龐然大物,借著朦朧的月光,穆云平確信那就是一頭白額吊睛虎,那大虎仰長嘯。“吼吼!”之聲立時讓穆云平和大黃兩腿發軟,幾乎就要跪下來了。但是穆云平知道,自己要是跪下來了,那就是必死之局,那猛虎速度之快,自然三下五除二就狂奔而至面前。所以穆云平只能賣了命地跑,這才可以在九死一生中奪得生機。那白額吊睛虎縱身一躍,竟然一躍三丈,穆云平心下害怕極了,口中驚呼道:“我的娘呀,這么快!”然后就想道:“話說老虎在平地上迅捷非凡,但是各種陡坡就會慢下來,我要想全身而退,只能想那崇山峻嶺之間跑,走那些峭壁上,我看你如何追我。”
想到這里,他招呼了一聲大黃道:“大黃,不要亂跑,跟著我走。”然后向西南方向狂奔而去。大黃作為動物,自然對這“百獸之王”害怕得不行,要不是穆云平叫住他,只怕已經慌不擇路,掉入那萬丈深淵里面去了。現在,它一心跟著穆云平上竄下跳,朝著那碎石遍地,陡峭漸起的萬座石壁之間跑去。
那猛虎低沉地吼叫著,腳上肌肉勃發速度不減反增,白額吊睛虎欲要將他們穆云平和大黃一人一狗一網打盡,然后將他們用作晚餐。穆云平似乎比平常的速度還要快的多,哪怕山間雜草叢生,碎石“嘩啦啦”地滾滾而下。大黃緊跟著穆云平,舌頭在嘴外甩著,唾沫橫飛。穆云平看著它這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傻狗也太搞笑了吧!這時那白額吊睛虎已經距離他們不足三丈遠了,穆云平自知自己被大黃搞笑的模樣弄得泄了氣,所以跑得沒有那么快。
穆云平心中大慌不已,道:“難道我穆云平還沒有去闖蕩江湖就要斃命于這斷岸崖了么?”雖然已經抱了必死知心,但是想要他束手就擒那也是不可能的,哪怕只能跑出去一步,穆云平也會毫不猶豫地跑下去。“吼”,那老虎已經狂奔至穆云平的背后,一聲怒吼之后躍起欲要撲倒穆云平。穆云平背上突然被排山倒海般的力氣一推,整個人被推下了那深不見底的石壁,下面混濁的滾滾的洪流,只怕瞬間就可將他沖到數百丈之外。
穆云平一邊滾落山崖,一邊心道:“我怎么這么倒霉啊,沒有死在這老虎的嘴里,倒要死在山崖下的河里。”身體止不住地滾著,“呼”地一聲,整個人脫離了山崖,向那滔天巨浪的深澗滾下去。這個時候大黃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人在驚慌失措之后的時候都會選擇亂抓亂踢,穆云平自然也不例外。突然他手臂碰到了一條粗大的藤條,他連忙伸手去抓住,這才止住了自己向下落去的勢頭。穆云平一只手拉著藤條,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自言自語道:“幸好有這個藤蔓,要不然我穆云平今日休矣。嘿嘿,終究是天可憐見,讓我小小年紀,不至于亡命于此。”不過整個人臨空掛于懸崖峭壁之上,他能有多少力氣支撐?過不了一會兒的功夫,穆云平就已經感到手上酸痛無力了,額頭上冒著大顆大顆的冷汗。他想要找一個凸出的地方踩著,可以緩解手上的壓力,但是四周石壁不長一草一木,光滑得如同鏡面一般,想要找一個支撐點竟不可得。
穆云平氣惱罵道:“媽的,我還要死嗎?”這樣光滑的石壁崖頭,讓他看不到一點可以活下去的希望。要想往上攀爬,自己現在力氣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估計爬幾下就得再次滑落下來,即使可以爬上去,那白額吊睛虎在那里等著,到時候依然是死路一條。向上固不可行,那只有向下索取了。穆云平有些恐高,但是為了活命,他也不得已向下看去。借著月亮的光輝,銀白的深澗盡收眼底,此刻深澗中潮漲潮落,激昂澎湃,頗有“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之象。看著那勢如破竹的巨浪,穆云平知道底下必定暗流涌動,自己掉下去也是身不由己,隨波逐流而已,那也是必死之局。一時之間,心中一陣心酸和恐懼籠罩上來。此刻他的手已經被藤蔓的凸出硬殼嵌入到肉里面去,絲絲鮮血向外溢出來了。
穆云平口中呻吟道:“我也太倒霉了吧!別人都是屢次三番進入禁區才可能喪命,我第一次就非死不可。”然后他朝著蒼穹大喊道:“老天爺,你也太不公平了吧!我這可是第一次,是不是搞錯了?”那口中的“老天爺”自然不會回答他什么。這時候的穆云平除了絕望和沮喪,什么也沒有了。他底下頭來,準備回想一下自己這一生有什么值得紀念的,然后松手直接落下去。這樣的死法總比死在老虎口中強的多。他口中念叨道:“八歲的時候和獵戶大叔戚山一起圍獵野豬,得人生的第一次飽餐,這可以記一下,下輩子一定要報答戚山大叔的這份恩情。然后是劉嬸,經常給我吃的,讓我可以活到現在,她就像我的娘一樣。然后是小鬼頭,一直和我玩耍,讓我的人生也多了許多的歡樂,可以勉強記住他。然后是那個文縐縐的教書匠杜望舒,嘿嘿!我偷聽了他那么多的學問,只怕他還是不知道呢!嘿嘿!我下輩子再回報他吧!最后是阿英阿秀,雖然她們不喜歡我,甚至有些厭惡我,但是她們長得很好看啊!長得好看的女孩都應該被原諒。嘿嘿!下輩子一定要娶她們兩做娘子。”
穆云平將自己覺得可以紀念的人都回憶了一遍,他苦笑一聲。模糊之間看到自己腳下有一個一人高的石洞,穆云平定睛一看,這石洞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像是人工開鑿的。穆云平恍然大悟道:“這里不就是我剛剛看到的石壁嗎?光滑的石壁上有一個巨大的石洞。哈哈!我穆云平命不該絕。但是也不知道這石洞中有沒有吃的?要是沒有,那還是免不了一死。算了,死在老虎口中,不如死在深澗之中,而死在深澗里又不如死在這石洞中,嘿嘿!整個石洞就是我一個人的墳墓那也是極好的。”
一通思想斗爭之后,穆云平決定進入石洞里面去一探究竟。他的手向下滑落了一小節,正好對準了那石洞的入口。穆云平向外蹬了一腳,整個人呈現出一個弧度在空中蕩了起來,要是往常,穆云平必然不敢在如此高的地方做此種危險的動作,但是現在為了活命,他也只能如此而已。借著蕩漾的勢頭,他一鼓作氣跳入了黑黝黝的石洞中去。他伸手不見五指,心下一片打亂,喃喃道:“我去,這么黑的石洞,月光更本就照射不進來,現在只能坐在這洞口等待天亮了再尋他法了。”然后坐了下來,心中想到:“也不知道大黃這傻狗怎么樣了?多半是成為了那惡虎的口中餐了。它跟了我這么多年,如今落得這么個下場,實在是可悲可嘆,希望它下輩子能有一個不是那么窮的主人吧!”
然后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里石壁林立,懸崖峭壁之上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寶劍直刺蒼穹,而自己對面的峭壁也真的如明鏡一般光滑,而且還會反射月光。穆云平什么奇怪的景象他沒有看到過,只是這樣的鬼斧神工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不由得贊嘆道:“嘖嘖!這斷岸崖竟然如此奇妙萬千,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大開眼界。要是我能出去,一定要給阿英他們說這里的奇妙之處。嘿嘿!”
而石壁之下就是一個峽谷,剛剛峽谷極為狹窄,所以自己誤認為是深澗,峽谷下洪波涌起,猿啼聲、鳥叫聲在峽谷中久久傳響。看著月光下的老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那新抽出的嫩葉搖擺著,好似一個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在婀娜多姿地扭動著身軀起舞一樣。潮水拍打著那奇形怪狀的巖石,轟隆隆的巨響似乎在回應猿啼和鳥鳴。
穆云平看著這一切,心中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剛剛那種必死的惶恐也消散得無影無蹤了。“要是可以在這里坐一個漁夫也不錯,只是這里猛獸甚多,不適宜居住。那時教書匠說什么漁樵耕讀,說漁夫排在首位,他們雖然生活在窮山僻壤之間,但是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天下興亡也不過是等閑之時,一壺濁酒之際談笑的談資而已。這老頭怕是糊涂了,要是能做官,哪個愿意做百姓?大把的金銀財寶擺在面前,又有那個愿意回到清貧中去?”穆云平自顧自地說著,其實他哪里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漁樵耕讀”也不過是想要脫離官場斗爭,隱居起來的官吏,亦或是江湖人厭倦了江湖爾虞我詐,恩怨相殺之后的夙愿。
每個人都會厭倦自己一直以來,一成不變的生活,回歸平淡又成為了他們的理想。只是江湖是一個只能進不能退的世界,如果想要退出,那只能等你死的那一天。穆云平沒有去過江湖上,所以一直向往著那種“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生活,說到底,也不過是孩子氣使然而已。
穆云平在石洞門口一坐就是半個時辰,這時,對面的石壁已經把月光反射到這個石洞中了。穆云平大喜,站起身來,欲要窮盡這個石洞。他一眼向里面望去,發現這里真的是人工開鑿的石洞,因為石洞向里面走兩丈就有石梯向上延伸,而對面石壁反射過來的月光照射在石梯的盡頭光滑的石壁上,那石壁又把月光反射到上面去。
看著這一切與世絕倫的高超技法,穆云平早已經無法用詞來形容了。這樣的技巧在朝廷看來只能是“奇技淫巧”而已,但是在江湖上卻可以算得上奇門遁甲的巔峰之作了。看著那石壁反射的月光朝著石梯消失在自己看不到的上面,穆云平心下激動萬千,邁開步伐,就登上石梯,向更高處走去。
穆云平發現,每一段石梯都只有九階,到了盡頭則是斜立得恰到好處的光滑石壁反射月光到下一段石梯的盡頭石壁上。如此往復了五段,即是有五段石梯向上蜿蜒蛇行,穆云平走完五段之后,一個寬大的石廳堂落入他的眼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