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功夫，段年趕到了仙城門外。

云夢仙城，坐落于云夢州的中心，西接蒼嶺山、東連云夢江，掌控全州的交通要道。

雄踞一方，仙云繚繞。

仙城的城墻反射出銀白色的光輝，透過山澗江畔的薄霧，盡顯仙家氣派。

仙城正門坐落于蒼嶺山腰，高大威嚴、氣勢恢宏。仙陣護衛，同時也有蕩滌污垢、平息心神的功效。

“沒有仙牌的人，一律下去和凡人一起走水道進城。仙城的規矩都記緊了，不要等我一個個把你們轟出去！”

前方隊伍里一個老者被攆出來，一把摔在地上，咿呀哀嚎了幾聲。但看見守衛兇神惡煞的表情，只得拍拍屁股悻悻離開隊伍。

好一個“蕩滌污垢，平息心神”，想想也是諷刺。

段年摩挲著自己手中這枚黑色的身份令牌，見沒有機會混過去，也自覺退出了進城的隊伍。

在云夢仙城，凡人有行商令牌，修仙者有修士令牌，但這兩者都不是“仙令”。

仙令，是只有在仙城中擁有洞府或店鋪之人才能擁有的身份憑證。沒有仙牌，只有筑基期以上的高人才能獲準從仙城正門進入。

五年前，段年來過一次云夢仙城，卻是走的正門。

那時師父的丹藥小鋪雖然已經因經營不善而瀕臨破產，但畢竟也還是有仙令的修士。

如今師父那枚黑金色的仙令已不在遺物之中，想必早就已經被師父當出去了。

段年沒有抱怨什么，跟在同樣離隊的人群后面，一同向山下遁去。

云夢江，川流不息。

來往的船只皆匯集于此，在仙城側門外排起長龍，等待放行駛入仙城內的水道。

段年從山林間穿梭而出，落到一條棧道上。

側門的守衛簡單檢查完段年的身份令牌，并完成例行檢查后，便向他揮揮手示意可以進城了。

前方卻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剛剛被攆出隊伍的老者。

“道友可是第一次來云夢仙城？”段年主動上前問候。

從正門進城，可以直接到達云夢仙城的上城，段年來過一次，所以還算有些熟悉；但從側門進城，卻是只能暫時進入下城了。

若是能與人結伴而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哎，老夫我自幼便生長于此，還是凡胎之時，進出城便是走的這狗洞。沒想到出走半生，得了機緣步入仙道，成了修仙者，還是要走這狗洞！”

段年望向前方，棧橋連接著漆黑狹窄的甬道。這潮濕陰暗的甬道，確實讓人膈應著慌。

“常有人說低階修士不如狗，如今我看這話也不盡然，應當是沒錢的低階修士不如狗。”老道又抱怨了一句。

“所以我們這些低階散修更應當團結互助、互通有無，才能在仙道上走的更遠。高階修士看不起我們，我們自己卻不能看不起自己人。”段年寬慰道。

“你這套教條，倒是聽起來有點像仙緣會的說辭……咳咳，老夫姓秦，不知小友怎么稱呼？”

秦老道話說到一半，卻又憋了回去。

“在下姓段。”

兩人互相交流了一番修行之事，便一道向仙城內遁去。

甬道數十丈。

臨近出口，市井的喧鬧聲便逐漸清晰起來。

從側門步入仙城，第一個到達的地方便是裝卸貨物的仙城碼頭。

碼頭長約百余丈，一眼望不到頭。下城凡人和低階修士所有消費的商品，皆由此地裝卸轉運。

碼頭側的石路旁，盡是吆喝叫賣的小攤小鋪，數目是數不勝數，場面也混亂異常。

“此處不是仙城官方設立的市場，只是靠著此處涌動的人潮，生長起來的野市。”秦老道向段年介紹。

“在此處擺攤的大多數都是沒有行商令牌的凡人黑戶。或是留在城內卻已經被撤銷身份的，或是偷渡進仙城的，這些人想要謀個生計，進不了官方劃定的坊市，便只能來這里做點生意。

“若是你想買些便宜量大的凡物，來此處淘淘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要是想淘到什么靈物，我勸你還是收回這點心思。”

段年對秦老道的敘述一一應聲。邊走，也一邊拋出自己的一些問題或見解。

“不知段小友此行來云夢仙城，可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兩人的話題很快便自然地轉到了此行的目的上。

秦老道在云夢仙城長大，此行回來不過是為了故地重游，語氣中透露的信息是其另有依靠。

既然自己不是第一次來仙城的事已經被自己隱瞞下來，那么此行的目的，段年也沒必要交代。

“在下此行是為了拜見一位兒時舊友，只是……要去上城。”

秦老道眉頭一皺，“小友可有練氣中期的修為？”

段年沒有直接回應，只是輕嘆了一聲。

“若是有練氣中期以上的修為，去仙云梯那交上一塊靈石的進城費，便可前往上城。但若是沒有，那可就麻煩了。”

天宇商會的“丹緣會”說是廣納天下有才之士，除年齡外不設門檻。

但這會卻選在上城舉辦，這就直接篩掉了一大批修為偏低的候選人。

“還望道友能幫忙指條明路。”

段年自知兩人目前的交情還不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但若是能得到少許信息，也是好的。

“我倒是知道一些門路。只是在幫小友這個忙之前，還望小友先幫老夫做件事。”

聽到老道的請求，段年松了口氣。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也沒有無事獻殷勤。

若是對方就這么輕易地將門路告知了自己，段年反倒是要起疑心了。

秦老道見段年點頭，便從掏出一疊書信遞了過來，“幫我把這些信送到辛未坊林家大院，龔二小姐收。若是對方問起，便說是姓吳的散修托你送的，莫要提起我的名號。”

對方頓了頓，思索一番后，補充道：“若是對方不收，無論用什么辦法，至少把最上面這封信送到龔二小姐手上。”

最后，他還不放心，又描述了一下對方的年紀和年輕時的樣貌。

這老小子，敢情是讓我給他的老情人遞情書的！還搞這些欲蓋彌彰的把戲。

這秦老道來仙城哪只是為了故地重游啊，怕不是還想重溫舊夢吧！

段年內心一陣嘀咕，但還是應付下來。

交代完碰頭的地點，兩人便暫時分開，各奔東西去了。

那一沓信封，基本都是由凡紙寫就，其中大半書頁已經泛黃，應是有不少年頭了。

唯有那最上面的一封信，不是凡品，乃是用一道封印封上的。從氣息判斷，這應當是某種識別血脈的陣法，只要識別到特定的氣血，不用靈力也可以打開。

段年將信收好，在下城的街道間穿行而過。送信，順便熟悉一下下城的結構。

身后的碼頭傳來一陣呵斥的喧嘩與奔逃的叫嚷聲，隨后是亡命的人群擠進路邊小徑的碰撞聲。

不用想，當是仙城的執法者來驅趕野市攤販了。

不過這不是現在段年關心的問題。

天色漸晚。

距離丹緣會舉辦，還有二十八天整，留給段年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