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春陷入沉思，好像一個罪案的脈絡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楊寶先是放出消息倭寇要刺殺閣老夏言。

二，余姚縣調動所有力量保護夏言。

三，兇手找到薄弱環節趁虛而入殺害前閣老謝遷一家，留下倭寇淺野三郎的名字。

四，楊寶再次放出口風“兇手”逃亡四明山。

五，羅剛上當，調動全部錦衣衛去四明山搜捕。

六，真正的兇手趁機逃出余姚縣全身而退。

好一招調虎離山！

濃濃的楊寶風！

放出虛假消息，然后伺機而動，與望海茶樓接頭的陰謀如出一轍！

現在，徐長春還需要確認的一點就是這則消息的來源！

“薛大人，可否請羅大人前來問話。”

在場的三人都不知徐長春為什么忽然要找羅剛問話，但都沒有反對，薛兆光便點頭同意了。

羅剛被薛兆光罵出去后，并沒有離開，而是一直蹲在審訊室外偷聽，聽到徐長春找他問話時，心理咯噔一下。

事實證明，自己得到的情報確實是假的，這才造成了如此被動的局面。

如果徐長春瞅準了自己總旗的位置，一定會對自己窮追猛打，現在打死也不能承認情報來源，如果告訴了徐長春，必定小命不保。

因為他的情報正是來源于東廠太監楊寶手下的一個內線，名叫鏡子張。

此人兩面通吃，是個雙面間諜，即出賣錦衣衛的情報給東廠，也出賣東廠的情報給錦衣衛。

羅剛正是從鏡子張手上買的情報，為此，還花費了他150兩銀子。

此時的徐長春還沒那個心思去收拾羅剛，一心就想著盡快破案，解了薛兆光的燃眉之急，這是為薛兆光著想，也是為了他自己著想。

羅剛進來后，徐長春開門見山道，“羅大人咱們就是開誠布公的問話，并不是審訊，請羅大人配合?！?

按徐長春的打算，薛兆光，段少良，苗公陸三位大佬都在，我先禮后兵，給你羅剛把面子留足了，如果你還不識抬舉，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

羅剛喉頭一梗，挺直了背，露出他那標志性的假笑，“知無不言！”

“請問羅大人，您由何判斷淺野三郎藏匿在四明山？您的這則情報從何而來？”

羅剛如遭重錘，腦袋嗡嗡炸響，真是怕啥來啥，這徐長春的眼睛是真的有毒，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慫，捏著拳頭道，“情報來源是我們錦衣衛的秘密，豈能告訴他人??？”

“羅大人可知這則情報是假的？”徐長春緩緩的道。

“知道?！?

“啪！”

苗公陸咧著嘴一拍桌子，指著羅剛就開始罵，“知道你還保密？你被人賣了還提別人保密？！蠢豬蠢驢！你想立功想瘋了？想為圣上辦差也不是你這樣辦的?。　?

徐長春心想，這個苗公陸也是老辣，表面上是在罵羅剛，其實是無形中已為羅剛開脫了罪責。

底下人都知道，皇上不怕臣子辦錯事，就怕臣子不辦事，苗公陸這么給羅剛定性，就等于替他開脫了罪責。

一心為皇上辦差，想立功，就是方式方法急了點，皇上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

羅剛心中慌亂一時沒領悟到苗公陸的暗示，一顆心快跳出嗓子眼，自己強撐不說還有活路，如果說出去，必定死路一條，現在就是苗公陸讓他說他也不能說啊，那可是私通東廠啊，家法他比誰都清楚！

羅剛緩了口氣道，“三位大人，情報來源他本身并不是每次都為真，得到一兩次假情報實屬正常，如果僅憑這次錯誤情報就要出賣我的樁子，那下官多年的付出必將付諸東流?！?

羅剛也不清楚為什么最關鍵的一次情報就失手了，他這個情報來源之前一直穩定可靠，也給他立了不少功勞，難道就是因為運氣不好??？

薛兆光聽了羅剛的慷慨陳詞，站起身走到羅剛面前，“嗯，你說的確實沒錯，你作為一名錦衣衛，保護自己的情報來源沒有問題，值得肯定，不過你現在就不是錦衣衛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薛大人！”羅剛噗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薛大人，總旗我不當了，我讓給徐長春，但是錦衣衛的身份我不能丟啊，丟了我就活不下去了，請您看在，看在...”

羅剛拿眼瞅了苗公陸一眼，但對方始終閉目無語，意識到自己這回怕是要完了。

薛兆光冷冷的道，“讓給徐長春？總旗這個位置是你的嗎？你想讓就讓？你好大的官威啊！羅大人！”

“屬下知錯了，屬下知錯了！”羅剛啪啪啪開始自己打臉。

薛兆光見苗公陸還在裝死，怕是想要舍車保帥，說道，“我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條路，你現在就說情報是從哪來的？你還做你的總旗，之前的行動失敗我既往不咎。第二條路，你還是不說情報來源，那么好，脫掉這身衣服給我滾蛋！”

羅剛牙關緊咬，微閉雙眼，一個勁的哆嗦，他不恨薛兆光，也不恨鏡子張，他只恨徐長春，要不是徐長春他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薛大人，作為一名錦衣衛，寧可脫掉這身錦袍，也不能出賣樁子”。羅剛說的居然還鏗鏘有力，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英雄正面人物了。

羅剛的反常舉動一下引起了徐長春的警覺，按理說，為了保住自己的總旗位子，說出情報來源根本不算什么？難道一個樁子比他的前途還重要？

更何況還是鎮撫使親自詢問，大不了這個樁子身份暴露以后不再用，或者就是干脆除掉，對于沒有底線的錦衣衛來說都不算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必要在這小子身上浪費一個情報點了。

【情報系統已啟動，請鎖定目標】

【目標確認，情報獲取成功】

【羅剛.....】

【二十九歲....】

【余姚縣錦衣衛總旗.....】

【正七品】

【福建泉州府人....】

【即時情報：羅剛的情報來源是一個叫“鏡子張”的人，此人為楊寶的密探，售賣情報九真一假，客戶遍及東廠、錦衣衛及地方各級官員】

怪不得，最后一個關節打通了！

和他預想的一樣，這則虛假情報果真來源于楊寶！

如果不出意外，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出自楊寶或者楊寶背后的東廠！

除了東廠，沒人有這個能力，做出如此大手筆的杰作出來！

東廠果然是鬼才濟濟，一直處于主動攻擊的姿態，反觀他們錦衣衛，卻一直被東廠牽著鼻子走，疲于應付，處處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