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閣老謝遷全家被倭寇虐殺的消息終于傳到了夏言和薛兆光的耳朵里。

本來已經到達慈溪縣的夏言，因此暫停了繼續視察海防的計劃，回到余姚，親自督辦該起案件。

與此同時，東廠，浙江按察使司，紹興府也先后趕往余姚縣調查取證，最后得出一致結論，該案確為倭寇淺野三郎所為。

既然是倭寇干的，那就沒有他們地方上的事了，一股腦都踢給了錦衣衛。

鎮撫使薛兆光吃了個啞巴虧，就憑墻上的一排字，就認定是淺野三郎所為不免太過兒戲，如果墻上寫的是嘉靖的名字，是不是還要通緝吾皇嘉靖？

這個案子不查個水落石出，是不是以后但凡有個案子，只要留下字跡說是倭寇干的，就全成了他們錦衣衛的事了？

這個先例絕不可開！

事情既然發生在余姚縣，薛兆光嚴令余姚錦衣衛總旗羅剛限時緝拿倭寇淺野三郎，否則革職拿問。

想要減輕罪責，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偵破此案，匪首淺野三郎認罪伏法！

如此，才能緩解嘉靖帝的憤怒。

這邊，羅剛沒抓到淺野三郎，徐長春倒是有些意外。

按理說，錦衣衛傾巢而出，那必定是板上釘釘的情報才會如此孤注一擲，但忙了一整天，卻抓了十三個農民回來。

徐長春不是那種睚眥必報，心胸狹窄之人，羅剛陰謀陷害在前，怕他貪功在后，結果興師動眾搞出來這么個結果，還是讓徐長春不由得笑出了豬聲。

怎么？還不讓人笑了？難道要默哀嗎？

薛兆光、段少良、苗公陸一直在看羅剛審訊這十三個農民，最后就連苗公陸都看不下去了，讓羅剛馬上停止審訊。

這羅剛除了大喊大叫，威逼用刑沒有其他辦法，偶爾也會裝出一副慈祥的面孔想要軟硬兼施，但總是裝不了幾下馬上就圓形畢露，薛兆光看出此人外強中干，城府太淺，根本不是徐長春的對手，笑道，“羅大人勞苦功高，經過連續審訊，審出了非常有價值的情報，可喜可賀啊！”

羅剛一怔，就聽薛兆光接著道，“我看出來了，這十三個人里沒有一個是淺野三郎！甚至沒有一個是倭寇！都是我們大明的子民嘛！”

此話一出，段少良使勁壓住勾起的嘴角，而苗公陸則腮幫子鼓脹，死死瞪了羅剛一眼。

羅剛被薛兆光嘲諷的無地自容，只顧著低頭賠罪，完全亂了方寸。

審訊陷入僵局，薛兆光和段少良第一時間都想到了徐長春。

特別是段少良，對那次審問宮本一郎記憶猶新，對徐長春那套囚徒困境理論非常贊賞。

“薛大人，請長春過來吧。”段少良小聲耳語道。

薛兆光點點頭，隨即徐長春被叫到審訊室。

見到徐長春進來，薛兆光馬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長春啊，又該你出場了！”然后瞪了一眼羅剛，“出去！”

羅剛緊閉雙唇還想再解釋什么，就見苗公陸一道殺人的眼神射過了，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出來，縮著脖子出去了。

段少良親自為徐長春搬了椅子，并倒了一杯冰水，“長春，還是得靠你啊。”

段少良這么客氣也有原因，畢竟該案發生在紹興府余姚縣，他作為紹興府的百戶，雖然沒有直接責任，但如此驚天大案，他很可能受到波及。

如果皇帝心情不好，說不定他這個百戶就要被一擼到底。

像他們這種想盡人間富貴，手握權柄的高官來說，被一擼到底，還不如殺了他們。

“三位大人請放心，屬下會盡全力。”然后問段少良道，“段大人，他們這些人里的頭目是誰？”

“沒有，他們互相都不認識，就是臨時被人湊在一起當腳夫。”

嗯？

徐長春瞬間頭大了，如果找到一個頭目，啟動情報系統沒問題，可這些人互相不認識，那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總不能把他們挨個過一遍情報吧。

這可是十三個人！浪費十三條情報他可舍不得。

但是薛兆光，段少良，苗公陸都看著他呢，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撂挑子，只能變形金剛逛妓院，硬上了。

“誰找你干活的？”

徐長春來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面前，這老者已經被打的面目全非，沒有一絲人形。

那老者抬起頭，艱難地道，“水....水...”

“給他喝水。”

老者感激地看了一眼徐長春，“是一個光頭。”

“你他娘的！我知道是個光頭！我問那個光頭叫什么名字？”

眼見段少良提著皮鞭就要動手，徐長春攔住道，“段大人勿惱，這十三個人是不是都提到了光頭？”

“都提到了，但有人說是李光頭，有人說是張光頭，還有的說是黃光頭，反正每個人說法都不一樣。”

“那人是和尚？”徐長春問老者。

老者答，“不是和尚，就是俗人打扮，留著光頭，戴著帽子。”

薛兆光道，“如果是光頭應該不難找，在我大明不是和尚剃光頭的人不多吧，大不了挨個過一遍。”

徐長春道，“如果真是和尚，也可以打扮成俗人的模樣，光我紹興府的和尚恐怕就不下千人吧。”

段少良道，“實在不行就挨個過，我就不相信一個光頭還能上天了？”

徐長春道，“恐怕難度很大，有很多云游僧人四海為家，我們根本沒這個人力物力去排查。這十三人的身份確定了嗎？”

段少良道，“確定了，不是倭寇，都是州縣的農民，平時干些腳夫、船工的活，都有里長做保。”

審訊再次陷入死局，上次審訓宮本，那是有確定的目標可以獲得相關的情報，這次沒有確定的目標想要獲取情報根本不可能。

這十三個人唯一可以和滅門案聯系起來的就是他們為什么會被羅剛認為是倭寇？

羅剛到底是從哪得到的這個虛假情報？假情報的目的又是什么？

這一點至關重要。

很顯然，羅剛上當了。

也就代表著錦衣衛上當了！

錦衣衛上當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間，誰最高興....

東廠？？？楊寶？？？

矛頭再次指向了楊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