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大兇獸之一窮奇
- 一天一故事
- 天道無故
- 13177字
- 2024-03-14 06:28:00
古時,天無人道,天河決堤,逆灌于世。
地無人心,山間野獸作惡四方,牙尖爪利。
人族膚軟骨弱,抱成一團求存。
洪水滔天,勢不可擋,所到之處,倒塌巍峨奇山無數,吞噬肥沃土地萬里,收割人命半天之數。
隱藏于絕地的野獸,也借著滔天洪水的威勢逞兇,橫行霸道,無人能治。
人們流離失所,不得不背井離鄉。
人間之皇堯不忍心世人疾苦,但迫于前方戰亂無法抽身,派出手下得力干將鯀治理水患,驅逐為禍一方的兇獸。
鯀是人族中的蓋世英才,神通廣大,曾傳聞與堯有過驚天動地的大戰,最后棋差一招,甘心歸順。
剛一接任,鯀便率領手下幾千精英人杰,救民眾于水深火熱之中。
那個時候,鯀征戰四周,斬殺了眾多傳聞中兇名萬里的惡獸,黎民百姓都很愛戴他。
有一段時間,甚至殺的眾多滔天兇獸退回絕地,為了保命與鯀立下百年不進入人間的約定。
鯀解決了兇獸禍亂后,將心思全部投入治理水患中。
數載春秋過去,洪水越加肆無忌憚的奔涌,嘯聲震動蒼穹,一張大口吞滅無數生靈。
即便是不少異獸也不能在洪水中保全自己,逼不得已退走。
難道這就是后世傳聞中饕餮真身嗎?無所不食,根本沒有窮盡。
鯀這個時候才知道,天河之水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絕非是人的力量可以戰勝。
“即便是堯也不見得能解決天河禍亂吧!”
鯀心中自我安慰,想起來出征的時候在堯皇面前立下的誓言,眉頭青筋暴起,拳頭攥的死緊。
如今水禍未平,反而變本加厲,沒有顏面回去見堯皇。
從此,鯀開始消極怠工。
朝歡暮樂,紙醉金迷。
許多兇惡的野獸忘記教訓,背叛約定,再度走出深山。
他還聯合一些巫師動用手段蒙蔽天理,混淆堯皇的視聽感應,以達到瞞天過海的目的。
堯晚年平定整個人界,洪水依然未除,年老體衰的他無心他顧,將人皇之位傳給了舜。
從此退隱,不知所蹤。
舜是人族共尊的皇者,聚人族氣運為一體。
堯多次對其贊賞有加,評價有通天徹地之才。
洪水泛濫,整個人間一片狼藉,甚至有傳聞說洪水滅世是天的意志,專門用來處罰違背天理的種族。
人不滅,水不息。
舜不久后就發現了不對勁,整個人族精氣神都在衰退,于是動用先天八卦卜算。
先天八卦傳聞是遠古三皇中伏羲氏所留,神異無比,能通曉經天緯地。
頓足,腳下立地出現卦圖,卦中異像連天,舜站在中心,渾身金光璀璨神曦映體,眉心琉璃澄澈,站在一旁的大臣全部被這股霸道無比的威壓震懾。
皇者之威,恐怖無邊。
“想不到舜的實力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一些心有不服的大臣心中驚恐,從此完全歸順于舜,再無二心。
卦角探出數不勝清的幽絲,細如毫發,向四周蔓延,潛入地底,伸向天際。
有的竟然還扎進人體內,也不疼痛,看起來毛骨悚然。
“爾敢如此!”
片刻后,舜震怒萬分,眸中怒焰映天,山巖崩壞,地表碎裂塌陷,呈蛛網狀。
大臣們全部被嚇的跪拜在地,驚恐萬分,胸中血氣上涌,竟莫名生出一股怒意。
良久,舜神色黯然,難掩心中哀痛。
大臣們心中只覺得悵然若失,悲愴不已。
七日后,鯀被貶去羽山。
鯀有個兒子名為禹,年輕時就異像驚人,展露的才能比鯀年輕時只高不低。
……
月明星稀,夜空深邃而悠遠,那上面會有什么呢?
天上的世界令人心生向往。
禹拖著步子回到行營之中,治理水亂使他心力交瘁。
行營之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烤肉香。
炊煙渺渺這個點正是將士們外出歸來裹腹的時候。
一群人圍著篝火盤膝而坐,有說有笑,神態可掬。
禹看到此景,心中生出疑惑,問道:“何事發生,你們這么高興?!?
眾人見到是禹后,肅然起立行禮。
一名將士臉上笑意遮掩不住,率先開口,:“禹大人,今天我們治水的時候,發現一只牛追著一只猴子咬。”
“這牛身軀若虎,背上長著兩對肉翼,看起來頗為兇猛,叫聲卻如狗吠?!?
“那猴子,白毛赤足,看起來很是金貴,應該是朱厭一族,全程把那條牛當猴耍?!?
禹臉上露出笑意,通曉事情來龍去脈,端起一壺茶,砌滿,一飲而盡。
禹悠悠道來,語出不驚:“那頭牛就是窮奇。”仿佛再說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情。
“什么,那就是窮奇?!?
“不是相傳窮奇外貌像一頭老虎,兇威蓋世嗎?”
眾人露出不解的目光,傳說窮奇與混沌,饕餮,梼杌并列為四兇,兇名遠播,就連傷心的小孩聽到了都被嚇的立馬停止哭泣。
不是不信禹的話。
可今天那頭被猴子戲耍的蠢牛,和傳說中的窮奇實在是天差地別,讓人無法置信。
禹笑道:“這事說起來可能和我家還有點淵源。”
“什么,快說快說!”
“禹大人,求求了,給我們解解累”
聽聞此言,不少休息和吃飯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心中八卦之意無限壯大。
伸長耳朵,也想湊這個熱鬧。
一名女士兵也跑了過來,口吐蓮花,聲聲哀求,大家都勞累了一天,能聽個故事放松一下,對明天治水未嘗沒有幫助。
禹莞爾一笑,抵不住苦苦相求,拿這群人實在沒辦法,目光變得深邃眺望遠方,道:從前……
西北方有一座大山脈,如同天塹隔斷兩方。
山脈的陽坡下,有不少部落居于此地。
其中就有一個王氏部落。
……
“王富貴,愛挑糞,腿又瘸,摔了糞,挨了打,沒飯吃,真富貴?!?
一群五六歲小孩,胖乎乎的小手拿著肉干,聲音稚嫩。
軟綿綿的小臉上白凈無垢,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穿著干凈的衣裳,在夕陽的點綴下,如陶瓷般潔凈。
草屋后的茅房,臭氣熏天,平時沒有人想接近這里。
“呼?!?
十五六歲的少年挑完最后半桶子糞,單手叉腰。
臟的只能看見兩個眼珠子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用襤褸的不成樣的衣袖擦了擦汗,在臉上留下一片紅印。這是今天最后一擔了,挑完就可以去吃飯了。
夕陽下,少年穿著草鞋,骨瘦如柴的身影顯得那么單薄。
肩上扛著一根扁擔,挑著兩桶糞便,一搖一擺,像在玩蹺蹺板。
他很聰明,每次不會把桶子裝的太滿,這樣就不會灑出來。
否則又得挨打。
路上碰到的人見到他,都是用手淹著鼻子,一臉厭惡。
他叫王富貴,是個孤兒,以前不是。
王富貴一家在王氏部落不說德高望重,也是生活無憂。
洪水亂世時,山間野獸為虎作倀。
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頭八尺長的老虎叼走了他的母親。
他的父親孤身拿著一把不太鋒利的刀追了出去。
血跡拖行數里,觸目驚心,終點處只有一堆發臭的骸骨和蚊蠅。
偶爾飛來兩三只黑色小鳥,用那尖銳的喙,享用著殘渣。
母親生死不明,父親也不見了蹤影。
至于那把切肉都費勁的破刀,也許被老虎饑餓中吞下。
或者中途因為礙事,被扔至一旁。
王富貴挑至后山,將桶中的臟物倒掉。
他挑著擔子從一處山道拐了進去,穿過一些扎人的雜草從。
一個小池塘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這里很偏僻,萬籟俱靜,是獨屬于他和鐘憐的秘密。
水很淺,很涼。
吃飯的家伙被王富貴當寶貝一樣輕輕放在地上,生怕傷著磕壞。
抹布一樣糙硬的衣裳脫下,放在旁邊的大石頭上。
“啊~好爽?!?
他一股腦扎進冰涼的塘水里,寒意刺骨,塘水很神奇,仿佛能洗去一身的疲勞。
王富貴用心擦洗著身體上的污漬,等下要去王族長家里領吃的,可不能一身臟污。
王族長是個很好的人,給了他飯吃。
還有一根扁擔,兩個桶。
洗凈身體,清澈的塘水映照出他瘦削的臉龐和一身的淤青。
劍眉星目,挺鼻薄唇。
如果不是遭了變故,人如其名也不是空穴來風。
清洗完的王富貴挑起擔子,走進部落,往王族長家走。
路上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趨之若鶩。
“丫丫。”
一個一兩歲左右,還在咿呀學語的懵懂幼童見到陌生人很好奇,被身后的人趕忙拉住。
“不要靠近這個喪門星,會沾染霉氣。”
“真是的,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怎么還不死?!?
“這樣的人死了算了?!?
王富貴對這些流言蜚語置若未聞,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已經習慣了,如果流言蜚語可以當飯吃,他可能都被撐死了。
父母死的時候,他已經八九歲大,再加上自幼聰慧,早能記事。
這些辱罵的人中以前變著法子夸贊他的,不在少數。
這些人的嘴臉如一顆釘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永遠也忘不了。
王族長的家很是氣派,相對其他人簡陋的草屋,說是富麗堂皇都不為過。
“砰砰砰”
王富貴挑著擔子站在門前,敲響族長的的大門。
大門被打開,王族長走了出來。
王族長身子佝僂,頭發幾乎全白,臉上皺紋滿布,在村里是最老的那一批人。
“富貴啊,做完了吧?!蓖踝彘L請富貴進屋,臉上老年紋抖動,笑道:“今天的湯還剩不少,都給你帶回去?!?
“謝謝族長?!蓖醺毁F道謝,看著四周心慕不已,族長的家不管來幾次,都覺得很大。
“這樣的家我什么時候才能再次住上?!?
族長端來一碗肉湯,滿的要溢出來。
湯水清澈無比,其中兩根光禿禿的骨頭清晰可見。
王富貴小心翼翼的接過碗,告別王族長。
出了門,王富豪將一大碗湯豁在口里,提著碗就跑。
他的手法很好,即便一搖一晃,湯水也不曾灑落多少。
王富貴的家不在部落中,父母死后原先的家被其他人占據。
尚幼的他雖心有不甘,也只能無奈地流落山野。
到了一處山坡下,王富貴將含在口里的大半湯水吐回碗里。
“今天的肉湯很多,鐘憐可以多吃點。”
王富貴看著山坡上靠著山壁的一處,喜笑顏開,那里有他的希望,再苦再累也值得。
山壁下方有一個向內凹進去的斷面,與山壁凸起的上部形成明顯的差異,整個觀之,猶如一條巨龍的上顎。
再撿些殘破的木板,和樹葉蓋在四周,這就是他的家。
除了四處漏風,極為簡陋,逢雨天漏雨,冷天冷死人,夏天熱死人,其他還是不錯的。
家重要的不是款式,而是構成家的人。
“什么味,好香”
山坡上,空氣中漫著一股濃郁的香味,這香味是那么攝人心魂,魂牽夢繞。
王富貴鼻子一嗅,細細回索,找尋記憶中熟悉的味道,這是肉的香味!心生不妙,發了瘋似的朝家中跑去。
這是肉香,實實在在的肉香,沒摻半點雜質。
家中已經數年沒有碰過肉了,這平白無故飄出的肉香,讓他懷疑鐘憐發生了不測。
“鐘憐,鐘憐?!蓖醺毁F沖進家中。
家中不見人影,王富貴心急如焚,恨不得將這拇指大的地方翻過來倒騰。
“富貴哥,你怎么……??!”門口出現一個人影。
鐘憐嚇了一跳,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富貴緊緊的擁在懷里。
“富貴哥,你抱的我好疼?!辩姂z不知道今天王富貴為什么這么激動。
“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你?!?
王富貴急忙松開雙臂,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這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女人,生怕是假的。
鐘憐的相貌很普通,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面黃肌瘦。
最為駭人的是臉上那三道數寸長的疤痕。
這對于極其在乎容貌的女人來說簡直比死了還要難受。
“富貴哥今天這是怎么了。”
鐘憐正要開口,卻發現王富貴的眼中淚光閃動,最后還是沒有問出口。
兩人就這樣含情脈脈地相互注視著,仿佛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咕~”
直到一陣巨大的聲響傳出。
鐘憐別過頭去,暗黃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恨不得找塊地縫鉆進去,今日被肉香引動食欲,早就胃口大開。
這咕咕叫實在來的不是時候。
王富貴急忙醒悟過來,端起擱在一旁的肉湯遞給鐘憐。
原本滿滿一碗的湯水,由于剛才的跑動灑了大半。
王富貴面色懊悔,道“對不起,本來不止這么多,灑了大半?!?
“沒關系,你看這是什么?!辩姂z眼中閃著精光,手中拎著大半截烤的焦糊的兔子。
“你這是哪里來的?!蓖醺毁F驚訝之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鐘憐噗呲一笑,被他的樣子逗樂,道:“邊說邊吃?!?
鐘憐將肉湯分成兩碗放在地上,拿出一些白日里采摘的野菜野果,中間擺著焦糊的兔子肉。
這應該是近幾年來兩人吃過最豐盛的一餐了。
兩人席地而坐,促膝長談。
片刻后,食物被兩人吃光,那半截兔子更是骨頭都被舔的精光。
王富貴啼笑皆非,感嘆王雨的運氣實在太好,竟然坐在野外樹下休息睡著了,沒被野獸叼去吃了不說,還撿到一只撞死在樹上的兔子。
人心真是難以揣測,真是想不到。
山間多豺狼虎豹,非單人力可敵。
稍小一點的,也需要五六個手臂粗的能抱住樹的漢子圍獵。
在這種洪水猛獸橫行的山脈里,兔子這種小型生物幾乎很少,就算有也成了虎豹的盤中餐。
王雨也是孤兒,是自己的發小不知道多少年沒沾過肉,這次撿了個天大便宜,毫不猶豫的送給二人大半。
自己落魄后,反觀親戚族人,全部趨之若鶩,只有王雨一直把他當哥們。
因為他的關系,還連帶把鐘憐也當成了親妹妹一般對待。
“富貴哥,你后悔嗎?”
王富貴怔怔出神之際,鐘憐倚在富貴的肩上。
“后悔什么?!?
“后悔救我!”
“傻瓜,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蓖醺毁F沒好氣的罵道,伸手揉了揉鐘憐干枯沒有光澤的頭發。
當初,鐘憐父母死于洪水之災。
鐘憐在山中獨自流浪的時候被一條半人高的黑色大狗襲擊。
臉上的傷疤也是由此而來。
外出采野菜的自己雖然成功救下了她,但是也被黑色大狗咬中了右腳的小腿。
回來后便大病不起。
鐘憐危急之中,找了一些草藥給他敷上,從鬼門關上把他拉了回來。
性命得以保全,但從此右腳落下了病根,成了一個瘸子。
如果沒有殘疾,他也許是會過得好一點。
那又怎樣?好也好不到哪去,如今再壞也壞不到哪來。
晚上,陰風呼嘯,樹影婆娑,時不時傳來幾聲凄厲的鳥鳴。
山間的晚風很嚇人。
“富貴哥,我怕?!?
黑色巨狗那尖銳的爪子,如陰霾籠罩她心頭至今,揮之不去。
“別怕,有我?!?
狹小的空間,兩人在相互依偎中睡去。
第二天,朝陽照常升起,王富貴如往常一樣出去干活。
晚上,從族長家領著肉湯,豁了大半在口中,就急忙往回趕。
只是這次變故發生。
“喲呵,你個死瘸子,倒是跑的挺快,這幾天倒是讓你逃了過去。”
兩個五大三粗的青年攔住了王富貴的去路。
王富貴心中憤懣,這兩個人和他一樣都是孤兒,都是挑糞的,在這個部落中同屬最底層,但是這兩人占著自己身強力壯,合伙欺負其他人,搶奪勞動成果。
二人尤其關照王富貴。
同樣是挑糞,干著被人唾棄的活,為什么你能有女人相陪。
真是矮個子里出了個高個子,行行出狀元。連挑糞都能形成優越感。
“拿來吧你?!睘槭椎那嗄晟焓钟獡寠Z王富貴的碗。
王富貴驚怒交加,自是不肯。
兩人拉扯中,碗被打翻,湯汁灑了一地。
“該死,你這個喪門星。”
王富貴身材瘦小哪里是這兩個精壯牲口的對手。
青年小臂橫沖,撞的王富貴仰翻在地,敢怒不敢言。
他立馬雙手抱頭,身體蜷縮一團。
二人對其拳打腳踢,腳如彎刀,狠狠的踢中了王富貴的腰側。
腰間傳來鉆心的痛苦,王富貴死勁咬著牙,不肯叫出聲。
“呸,這縮頭烏龜真能忍,我們走。”
王富貴不叫也不求饒,為首的青年覺得這樣子沒意思,挪開踩在王富貴頭上的腳,吐了一口痰。
兩人轉身離開,王富貴顫顫巍巍的爬起身,撿起打翻的碗,將口中的湯汁吐出。
“只是可惜了,灑了了小半?!?
澄澈無比的湯汁被紅色的粘稠液體染上艷人的紅。
夜深人靜,鐘憐將頭埋在王富貴胸口,手指輕輕撫摸身上的淤青。
鐘憐眼中含淚,帶著哭腔,聲音哀婉,道:“對不起,富貴哥?!?
她早就知道王富貴因為自己的原因格外受到了關照,卻無能為力。
王富貴:“沒事,只要你還在就好。”
兩個人這么多年來同舟共濟,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心中早已互相將對方當成了此生最重要的人。
時間已經證明了一切,根本無須言語。
洪水泛濫的世界里,載著你,我甘愿作舟。
今夜少年初嘗朱唇軟。
一個春秋過去了,王富貴精氣神提高了不少,經常欺負他的兩個青年在一次外出的時候跌落山崖,這使他當時振奮了很久。
三個春秋在雨中完結,王雨為了王富貴與部落中的人交惡。
部落中的人懷恨在心,設計害死王雨。王富貴聽到這個消息后肝膽欲裂,除了鐘憐,王雨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王富貴找王族長為王雨報仇,結果被拒之門外。
又是兩個春秋,這個夜晚,云重如鉛,攔住了月輝灑落。
陰陽相抱,黑白雙魚,首銜尾連,風中輕顫,流水娟娟,從此陰陽圓缺。
三個春秋彈指而過,鯀退治四方兇獸,威名遠播,王富貴依然行動不便,隨著時間也長成了一個身材健壯的英俊青年。
兩載春秋飛逝,王富貴的生活蒸蒸日上,自從鯀征討完兇猛的惡獸,山野從林間小獸開始繁衍生息。
瘸腿的他也能靠一些簡易的陷阱時常開葷。
如今還準備抓住一些牲畜幼崽飼養,過些歲月收獲。
最重要的事是他這個二人小家庭即將要添一名新成員。
鐘憐懷孕兩個月了。
“憐,你懷孕了就不要出去走動了?!?
“富貴,你腿腳不便,翻山越嶺干不來,這事只能我去,而且我們孩子快出生了,得盡早做些準備?!?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得守好家,以防你那些惡親戚使壞,他們現在眼饞著我們呢!”
“哎呀,不用擔心,鯀大人無雙蓋世,退治走山間野獸,不會有危險的。”鐘憐踮起腳尖,朱唇相印。
鐘憐從旭日東升出發,直到黃昏遲暮,也不見歸來。
王富貴坐立不安,望眼欲穿。
“都現在這個點了,你媳婦只怕已經被吃光了?!?
“你這個喪門星,可別牽扯我們家。”
“大壯,你找死啊,你敢跟去,以后就別想見我們娘倆?!?
他再也等不住,進入王氏部落,求部落里的壯年幫助自己跨越山脈去尋找鐘憐,結果換來一陣冷嘲熱諷。
王富貴咬牙,一雙眸子能噴出火,深知這群人早已沒有了人性,自私自利與那山林里吃人的豺狼虎豹沒有區別。
他回到家拿了一把刀孤身進入了山脈。
這把刀非常鋒利,經過日夜打磨,整個刀面平滑如鏡,吹毛短發,反射的光芒如同耀陽。
一路上磕磕碰碰,他已經數不清多少次摔倒,像車轱轆一樣滾下山坡。
山脈間荊棘叢生,條條小道復雜交錯。
找呀找,跑呀跑,喊呀喊。
荒山野嶺,一個人又怎么找的盡
鞋子早就跑爛了。
他收獲了一雙石頭和木屑子編織成的新鞋。
衣服已經只剩了小半截,身上被灌木割的皮開肉綻。
傷口處還在往外嘩嘩地滲血。
全身血跡斑斑,渾然一個血人。
他竭力的想呼出那個念想的名字,張了張口。
寂靜的山林里什么聲音也沒有傳出來。
嗓子里感覺有千把刀在絞動,咽口水都感覺在吞針。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些許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射了進來,在他身上形成了搖曳的圈圈光暈。
終于在一個年代久遠的大青石下,他找到了最想找到的那個人。
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場景。
王富貴什么也沒有說,放下刀,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林間。
沒有悲慟的淚水,沒有撕心裂肺的哀嚎。
清晨和煦的陽光照在黑乎乎的臉上,真的好愜意。
他真的累了,閉上眼昏沉的入睡,也不怕被哪只山畜叼走。
他做了一個夢,這是已經很久沒有的事了。
在一個滿是淤泥的臭水塘里,有一只青蛙和一朵蓮花還有鳥。
沒過多久,鳥死了,最后荷花也死了,沒了荷葉,青蛙失去了立足之處,只能掉進淤泥之中。
一覺醒來,王富貴提刀就走。
來到獨屬于他和鐘憐兩個人的小池塘。
在這個偏僻至極的地方,他將身上的血跡洗去,這么多年過去了,刺骨的池水依然神奇無比,總能給他疲憊的心靈一絲慰藉。
……
“承志啊,你別睡啊,爹求你了,別丟下爹一個人。”
看著跪在倒在血泊的兒子,年邁不堪的王族長心如刀割。他顴骨深陷的臉上渾濁的眼珠子布滿血絲,怨毒的望著王富貴,如同一匹惡狼大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啊,當初是我給了你一口飯吃,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王富貴瘦削的臉上面無表情,聲音嘶啞,道:“當初王平趁我父母死去強占我家,你做了什么?”
“王武,王文欺負我的時候,你不知情?”
“我累死累活遭受惡名,連你家的狗都能吃肉,我只能吃加了兩根剩骨頭的清水。”
“部落里的人排擠我,惡意待我,你做過什么?”
“王雨的死你不清楚?你卻包庇兇手。”
“這些事對于你來說都不過是小事,你有能力卻毫不作為,默默的看著,和他們有什么區別。”
王富貴手起刀落,血飛濺了三尺高。
他提起刀朝自己原來的家走去。
那里有著以前他和父母美好的回憶,如果可以,真不想讓那里染血。
但是為了給王雨報仇,他必須做。
王富貴看著道路兩旁大門緊閉的各個草屋,搖了搖頭,嘴角露出嘲笑:“人心真是復雜。”
剛才在族長家的動靜驚天動地,其他人不會不知道。
即便他身體健壯,但凡有幾個人能夠站出來,雙拳也難敵四手。
但是王雨還有鐘憐又和這些鐵石心腸的人不一樣。
……
黑煙滾滾,火勢滔天。
王富貴久燒掉了自己原來的家和現在的家。
從此以后王富貴找到其他受盡侮辱心有不甘的少年聯合起來燒殺搶掠,雄霸西北邊山脈一方。專門劫富濟貧,挑那些心地壞的人,帶上在部落中飽受欺負的少年。
西北邊的部落深受其害,最終聯合起來以正義的名義消滅了王富貴一行人。
七日后
天空中竟飄起小雪,一朵接一朵,若白色的蒲公英。
“奇怪,這大六月天,怎么下起雪來了?!?
晚上,陰云密布,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天空中黑茫茫一片,不見星辰身影。
雪漫山脈,皚皚白雪厚重的將萬物裹在里面,山川小池,道路樹木,銀裝素裹。
忽然間陰風大作,如那地獄最深處的魔鬼凄嚎,雷鳴炸響,閃電在厚重的烏云在燃燒翻涌,如龍皇滔天怒吼。
一聲虎嘯響徹天際,打斷了無數美夢。
虎嘯聲如平地驚雷在山林中炸響,整個山脈地動山搖,山林震顫,無數鳥群編織成一片濃密的云層向外飛去,一些池中的魚苗翻著白眼浮在水面。
山間鳥獸如潮水般往山脈外涌去,有的沖進了部落之中,嚇的人們失魂落魄,落荒而逃。
久而久之,人們發現這些野獸并沒有襲擊他們。
它們只是發了瘋似的想逃離那座山脈。
人們心驚膽戰的凝視遠處那片山脈。
天上怒雷長鳴,神威浩蕩。
地上虎嘯震天,百獸退散。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山林間的亂魂崗。
這里古樹參天密不透光,土地上彌漫著尸體的惡臭。
黑色的狗頭被一掌拍地四分五裂,余下半截身子血流成河。
一頭兇惡的野獸在這里發出痛苦的哀嚎,有成年人手臂相抱那么粗的巨樹,竟然被它一尾巴抽倒七八棵。
它長足二十來寸,外貌如虎,一雙血紅的眼睛中,怒焰彌漫涌動,張開的血盆大口中鮮血滴落,兇威無雙,光是氣勢就能壓迫的人顫抖不堪。
身體堅硬無比,上面布滿了殷紅的尖刺,猶如披上了一層暗紅色的荊棘鎧甲,刀槍不入。四肢粗壯有力,每一條腿都能有黑色巨狗整個身體那么粗,前肢上的爪子足有半米長,能夠輕易地把最堅硬的巨石撕得粉碎。
它此時痛苦不堪,咆哮聲搖山振岳,比那滅世的洪水也差不了多少,山林間,亂葉如雪花簌簌地落下。
它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里來?
只知道自己很討厭黑色的大狗和正義的好人。
從此西北方的故事傳聞多了一種說法。
在西北的山脈間,有一只面貌可怖的老虎,專吃好人和狗,喜歡助紂為虐,惡性越盛,實力便越強。
人們稱為窮奇。
一天窮奇在山脈間巡視領地,忽然鼻子一動。
它聞到了一股郁郁濃香,這是其他野獸遠遠比不上的。
這股味道光是聞上一口,只覺得全身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它循著香味一路穿山越嶺,風馳電摯,奔行中堅韌的身體撞倒百余棵粗壯的古樹。
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洞穴,深不見底,黑漆漆一片,一眼看不穿。
它邁著四肢走了進去,根本不怕其中有什么陷阱,自己就是這片山脈的主宰,無人能敵,無人能擋。
這就是絕對實力的自信!
天高人皇遠,關起門來,這片山脈,還是我窮奇說了算。
黑黝黝的洞口進去后卻是別有一番天地,這里春光無限,高山聳入云端,流水嬋娟,婉若一片仙境。
窮奇雙目中神光大震,定睛一看,遠處的山巔上有一顆果樹,香味就是從樹上傳來的。
果樹足有數千米高,比山脈間任何一棵樹都要高大無數倍。每一根主脈上散出來的樹枝都有窮奇那么粗。
樹枝上結滿了似桃子狀的乳紅色果子,神色飽滿,晶瑩剔透,如一顆顆雞蛋大的紅寶石,果香濃郁至極,竟然隔著數萬里都能聞到。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吃了一顆就可以長生不老的蟠桃?
這棵古樹估計已經有數千年歷史,果子直到今天才成熟,要不然平常怎么沒聞到香味。窮奇暗中慶幸真是天助也,原本明天就準備去另一個山脈稱威,這種好事剛好讓它趕上了趟。
它身體龐大,但速度卻是快的風呼呼作響,在山峰間健步如飛,一個發力,地面崩碎,躍出數里。
好大?。∵@棵千年古樹在遠處看的時候遠沒有近處來的震撼,即便是窮奇在它面前也渺小的像一棵小草。
“咯咯咯?!?
一群猴子跳了出來,足有數千只,目不暇接,對著窮奇指指點點,叫喊連天,似乎是在說這棵樹是它們的,窮奇不能碰。
“嗷”
古樹上的葉子如雨落,有幾棵果子都搖搖欲墜。
聒噪的螻蟻,此山里的東西都是我的。窮奇怒吼,心中憤怒,這群丁大點的猴子竟然在驅趕它,怎么敢的?
窮奇恐怖氣息彌漫,張開血盆大口,吐出一道黑風,兇威蓋世。
黑風吹過,數百只猴子直接化成了齏粉,隨風飄散,連渣都不剩下。
幸免于難的猴群憤怒萬分,撿起地上的石子紛紛扔向窮奇。
可是窮奇的皮膚何其堅硬,即便是山脈倒塌,巨石迸射都不能傷,更何況是這豆大點石頭,還是一群猴子扔的。
在給我撓癢癢嗎?
窮奇尾巴如刀,碾過之處,血流成河,百余猴子直接被攆成肉餅。
窮奇四肢發力,一躍而下,踩死生命上百。
“吱吱吱”
剩下的猴子瘋狂大叫,行動伶俐,繞過幾次踩踏,爬到窮奇的身上,撕咬了起來。
呵!
窮奇怒吼,如洪水漫天,身上的尖刺伸長數米,猴群全部戳穿,尖刺席卷,就連幾座山峰都沒有幸免,直接被削成兩半。
山石崩碎,層峰倒塌。
窮奇如睥睨天下的王者,眸中怒焰蒸騰,全身紫氣蒸騰,霞光流轉,化出一片滔天火海。
火??植?,山川間的水流瞬間被蒸騰一干,就連山峰都燃燒起來,化成一灘火泥,沾之不去,偌大的猴群連血水都全部化成裊裊白煙升空。
哼,不睜眼的螻蟻,妄圖反抗我。窮奇目光冷漠,氣勢磅礴,覺得終于可以享用屬于自己的神果。
“咚”
一顆果核掉在了它如鐵骨的頭上,發出了巨大的碰撞聲,這果核沒有半點損壞,竟然如此不凡,堅硬程度和它的頭不相上下。
“嗷”
窮奇仰頭一看,眼中全部被怒焰覆蓋,就連全身也從暗紅色變成了血紅。竟然還有一只猴子,趁著它掠殺猴群的時候偷吃屬于它的東西。
這個猴子在古樹百米高的頂上,即便是窮奇短時間也拿不到它。
這只猴子已經與其他猴子有些許不同,頭上竟然是銀白色的毛,熾火色的足底,足有它腦袋半個大的果子,一口一個,仿佛永遠吃不飽。
該死的蟲子,可惡啊!窮奇也不含糊,猴子從上面吃起,它從下面吃起,用尖利的爪子扎進樹干中,慢慢向山爬,果子神異,張口吸不動,就一口一個。
這猴子明明丁大點個,速度卻快的無比,果子進去瞬間就成了果核,吃的份量和窮奇不相上下。
待到二人即將相遇,窮奇前肢紫色紋路流轉,跳起來就是猛的一揮。
那丁大點猴子速度快如劫光,眨眼睛化成一道白光飛遁數里,窮奇一擊落空,打的猴子所在的那截粗壯枝干碎裂成無數木刺,快如閃電,迸射而出,深深的刺進山川,土地內部,留下馬蜂窩一樣的細長洞孔。
那猴子站在數里外的一顆松樹上,竟然手舞足蹈,無形之中好像朝窮奇比了個中指,撅起它那粉紅如羞姑娘臉蛋的屁股,拍的啪啪作響,然后化成一道純潔無比的白光,瞬間消失在地邊線盡頭。
窮奇一躍而下,踏碎山巔數十米,狠欲狂嘯,一雙眸子冰冷的駭人,連怒焰都要熄滅。
忽然它感渾身金霞光璀璨,體骸內有一股莫名的能量流動,很是舒服,體表電火交織,背部數十顆尖刺垂直脫落,刺進地中數米。
“彭?!?
霞光聚到背部尖刺脫落處,匯成兩團,血肉竟然猛的向外漲出,生出兩對巨大的肉翼,濺出的血掉落,將地面腐蝕出巨大的陷坑。
窮奇怔了怔,醒悟過來,雙翅一振,瞬間騰空百米,直入云巔。
它歡喜若狂,這可真是如虎添翼,以后自己的傳說將要響徹東南西北,而不是拘泥這小小的西部山脈。
……
“你這個小人,偷了我家獵回來的大半塊青牛肉?!饼埗瓪鉀_沖,自己家辛辛苦苦殺的牛竟然被人偷走吃掉。
龍四一臉不屑,用指甲剔了剔牙縫道:“真是好笑,肉上寫了你的名字嗎,你說啥就是啥,我還說是我的。”
兩人正欲動手,突然頓住。
天黑了。
準確來說是天空中飛來一頭如虎巨獸,一對大翼遮天蔽日。
兩人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嚇得狼哭鬼嚎,倉皇逃竄,這個時候不要說牛,就是你燒了我家,也顧不上算賬了。
逃竄間龍四發現那窮奇徑直飛去追那龍二,不過他也沒那膽子回去確認,沒找自己,求之不得,趕緊跑路為上。
那龍二肉體凡胎又哪里跑的過窮奇,一股死亡感籠罩在心頭,還沒來得及發出死前悲鳴,就被一掌拍成肉沫。
窮奇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咧開大嘴生動形象的笑出聲,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老虎發春了。
“?!?
一個石頭砸到了窮奇的頭上,而且令它頗為吃痛。
窮奇一雙神焰眼搜尋四方,終于在一個石頭上找到了目標。
熟悉的屁股,熟悉的手勢,還是那只猴子。
惹人厭的小蟲子。窮奇惱怒,不過這次不一樣,生出翅膀后的它速度直追日月。
將大局逆轉吧!
然后它還是沒追上,甚至把自己累得夠嗆。
從此以后,二只妖獸“成雙入對。”無論窮奇出現在哪,這只猴子也會跟著出現,戲耍一番后遁走。
猴子是朱厭,而窮奇對惡的感應能力無與倫比。
后世傳聞見朱厭必是大亂將起的征兆便由此而來。
朱厭在的地方窮奇幾乎就在,窮奇在的地方必定惡亂叢生。
洪水在四處泛濫,人心難測,隨著助長的惡性越來越大,窮奇在這種環境下如魚得水,興風作浪,越來越強。
窮奇在各地造成的危害導致它被列為四害之一。
直至舜繼位人皇之時,窮奇的身軀已有一座小山那么大,張口就能呼出一陣颶風,睜眼就能釋放出滔天火海。
還有傳聞一些巫術大能說如果能把窮奇的火海收為己用,未嘗不能解決天河禍亂問題。
一天……
窮奇龐大的身影踏空而行,眸子中紅光熾盛,在地上搜尋著下一個目標。
忽然它雙翅一振,激蕩無邊狂風,吹散滿天云霧,極速俯沖而下。
下方的石頭上,坐著個老人,瘦骨清健,穿著一身麻布白衣,仙風道骨,頗有高人風范。
最重要的是它看著他的時候,他也在笑著望他。
這令它頗為不爽。
這老頭不會是個傻子吧?窮奇詫異,平日里凡人見它不是屁滾尿流倉皇逃竄,這老頭怎么看見它傻笑。
老人開口:“你就是窮奇?”
“吼”
窮奇昂首長嘶,吐出一道罡風回應,老人的一席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山野間的樹木攔腰折斷,重有千鈞的巨石刨地倒飛出去撞塌一座座山頭。
原本郁郁蔥蔥,重巒疊嶂的荒野林間成了一塊只剩黃泥的荒地。
唯有老人依然安然無恙,坐的很穩,聲音儒雅,開口:“你作惡多端,傷人無數,今日我要殺你?!?
窮奇也發覺了老人的不凡,不再輕視。
窮奇橫亙于空,烏云壓頂,閃電翻滾,兩對巨大的翅膀遮住太陽,全身金光輝映,電火交織,千萬尖刺變得血紅,一對血眸中噴射出兩道河流般粗壯的光焰。
方圓數十里空氣急劇升溫,川流中的水也被蒸得沸騰,光焰中溢出的點點光苗落到地上直接化成無盡火海,數里山川都被燒的熔化。
光焰落到老人所在地,如萬千雷霆炸響,大地熔煉,山川相繼崩碎,激起千米高的塵埃。
整個大地萬木搖顫,數千里外山林間的人們和野獸全都躁動不安,好像世界末日要來臨了。
待到塵埃散盡,窮奇大駭,下方十余里地都被打沉數百米,唯有那老人所立之處依舊無恙,看起來就像一座通天塔獨立在盆地中央,歷經風雨洗刷巍峨不動。
窮奇和山野間沒開化的蠢獸不一樣,眼前這個老人強的可怕,它最強的攻擊手段無堅不摧,即便是自己也防御不下來,而這個老人毫發無傷,甚至連身上白衣也沒有損壞一角。
當即巨大的軀體紅光噴薄,翅膀上符文熾盛,卷起九天風雨化成焰光飛遁。
那老人僅僅就是伸出一只厚實的手掌,平平無奇,在窮奇驚駭的眼中,它看到了一只真正遮天蔽地的大手,掌心濛氣清濁,一玄一黃,重若泰山,壓的它無法呼吸,千道光輝相映,掌紋如同天理編織的大網,根本無處可逃。
抓著著后頸的鬃毛,小山大的窮奇被拎雞崽一樣抓了回來,不敢動彈分毫。
老人渾身金霞璀璨,周身金輝如雨揮灑,皇威浩蕩,壓的窮奇四肢趴在地上,吐著舌頭。
窮奇通體冰涼,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從它來到世上這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是那么可怕陌生,但是又夾著一絲熟悉。
老人搖頭,一掌拍出,掌中霞光蓬勃,宛如白玉,萬象交織。
手掌印到窮奇的眉頭上,浩瀚神威激蕩,這一掌打碎了它的魂魄,它巨大的軀體顫栗不止,四肢涌出無盡血海。
忽然一股暖流遍布身體,這股感覺好溫暖,若回光返照,比當初吃神果的時候還要舒服,它的腦中多出了很多東西,熟悉又陌生。
死亡的威脅讓它回憶起前世前生,同時也知曉了面前老人的身份,普天之下只有傳聞中已經逝去的那個人有這種手段。
窮奇沒有死亡,還吊著一口氣,它威嚴兇狠的虎眼中石頭大的血淚嘩嘩的往下流,窮兇極惡的臉上竟有一股悲慟感,看起來很是怪異。
它非但沒對死亡感到恐懼,反而指著老人鼻子破口大罵,驚異的吐出人言:“我作惡你就要殺我?憑什么,就憑你是人皇?”
“當初洪水作惡奪走我父母的時候你在哪?野獸作惡叼走我夫君父母的時候你在哪?”
“我和夫君從小受人作惡欺負的時候你在哪?”
“如果不是鯀玩忽職守,山間野獸怎敢再度作亂,那時候你在哪?”
“我死的時候你在哪?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錯?”
“我夫君被一群偽君子打著正義的名號的殺害的時候你在哪?”
“那么多飽受苦難的人們死去的時候你在哪?”
“我作了惡你就要殺我?”
“世人敬你如神,頌你,愛戴你,我就是要罵你,你這樣和打著正義名號的偽君子有什么區別!”
……
“你憑什么殺我,你不配!”
說完窮奇巨大的身軀倒下,激起塵埃一片。
窮奇死前的話語如星辰爆炸一樣在老人腦子隆隆響,激蕩不停,良久,他面色愧疚,聲音悲愴,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讓你們失望了?!?
第二天,窮奇睜開雙眼醒來,它感覺頭痛欲裂,心中悵然若失,仿佛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就像自己的生命缺失了一半,心中空蕩蕩。
它這次知道了自己是誰。
自己是窮奇,是一只山林間誕生的野獸。
數里外惡的味道撲鼻而來,它一天沒吃飯,餓極了,正要去大快朵頤。
忽然全身血光膨脹,體內如被點燃,萬火炙骨,劇烈的疼痛讓它滿地大滾,雷鳴般痛嚎,慘烈無比。
在萬蟻噬骨的疼痛中它龐大的身軀縮的只有山間普通的野獸大小,威猛無雙的虎頭也長出犄角,變成了牛頭。
牛頭虎身,好不滑稽。
“吱吱吱”
旁邊傳來了嗤笑聲,朱厭捧腹大笑,赤紅的足子頓地。
窮奇憤怒無比,沖天怒嚎:“旺?!?
它立馬嘴吧閉得像一塊不漏風的石頭,心中驚駭,自己怎么變成狗叫聲了。
一只牛,聲若狗吠,追著一只白色的猴子,猴叫狗吠響徹林間。
……
深夜,草棚里還亮著燈火,禹用手捏了捏晴明穴,還在為明天治水的計劃考慮。
一名士兵走了進來,這是他麾下極為聰慧的一名得力干將,名漣柊,年僅十五六歲。
她面色幽憂,聲音中充滿怯意,試探道:“禹大人,你今天說的故事是真的嗎?”
禹笑了笑,一副玩味的眼神,開口:“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