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攤主閑聊時，一個身穿道袍的人走了過來。

他面皮白凈，腮幫子還有兩朵紅暈，帶個黃帽子個子還比我矮半頭，肩膀掛著大帆布包，年紀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洗的發白道袍顯得鼓鼓囊囊，走過來時就覺得顯得他腦袋很小。

“老板？”

他看了眼籠子，聲音果然如我所料那般稚嫩，嗓音倒是很澄澈，他說：“老板，還有黑公雞兒嘛？”

“我瞅瞅啊。”攤主咧嘴一笑，隨口又開玩笑似地說道：“道士一般都要黑狗血，第一次見要黑公雞呢。“

“沒開門嘛。”他說話帶著一點口音，聽著就跟下一句就要唱歌似，攤主這時也看了一圈，搓著手說道：

“小哥，你看其他顏色的行不，你瞅瞅這只。”

他伸手一指：“毛锃光瓦亮，雞冠高挺，一看就是只好雞兒。”

“不行，不行。”小道士說：“黑公雞就是最低的了，再差可能要出人命的。”

“出人命？”攤主目光一亮：“啥事啊，說說看？”

一聽要出人命，我也趕緊湊了過去，只見小道士搖搖頭：“揍啥嘛？你們這是巴不得我死嘞，我自個兒用。”

“買不到黑公雞你就會死？”我目光一亮，佯裝關切問道：“你啥時候死？”

“你不會說話就別說。”小道士怒視過來，旋即他眼光一亮，指著我那已經處理好的兩只雞。

“這不就是嘛。”

我一瞅，自己買的雞兒還真是黑。

“哥們兒，能勻給我點雞血嗎？我不白拿，給錢。”他看了眼裝血的鐵盆，伸出一根手指，以社會口吻說道：

“1塊錢。”

“你沒夸大情況吧？”我問：“沒有黑公雞血你就會死？聽起來一點道理都沒有。”

“哥們兒，你看看我這身衣服。”他扯出衣角：“日月星辰，八卦，你看嘛，還有麒麟，我像說謊的嘛？”

“這能說明嘛？”我模仿他的口吻。

他一下急了，一拍大腿：“哎呀，哥們兒，說謊死全家嘛！”

“別別別，小師傅，大過年的別說晦氣話。”攤主超我看來：“小哥，給他勻點嘛？”

聽到小道士的話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我沒有理會攤主，搖搖頭：“不賣。”

“不賣你丫的。”

小道士急了，口音都變了，只見他一甩袖袍，徑自上前要去搶，我毫不留情一腳剁在他屁股上，踹他一個趔趄。

“你不看看我穿的是什么衣服，敢動手？”

他紅著臉，擼起衣袖低頭就超我撞過來，攤主“哎呀呀呀”地擋在中間，見他被攤主攔住，我上前照著他腦袋又是一拳。

“哎呦。”他吃痛，伸手去捂腦袋，旋即驚叫起來：“唉？我帽子呢？！”

我和攤主倆人都愣住，腦袋锃光瓦亮赫然是個禿瓢，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沒了動靜。

小道士臉色通紅，胸口起伏著，惡狠狠瞪了我一眼，遽然飛快超那鐵盆跑去，我也急了，大步跨過，在他手抓到鐵盆的瞬間，一腳將鐵盆踹飛。

小道士紅著眼扭過頭，咬牙說道：“跟你拼了！”

他張牙舞爪超我撲過來，措不及防下我臉被他撓了好幾下，等抽過身邊掐著他脖子一耳刮子扇過去，打的他又是一個趔趄。

下一刻他竟直接將案板扔了過來，一陣叮咚咣當地聲響中，我躲閃不及，腦袋瓜子“嗡”地一聲，眼前也是一黑。

緊跟著就看他竄過來，抱著我的大腿大放厥詞。

“我讓你踹！”

緊跟著我就看到他張大嘴，狠狠一口咬下來。

“臥槽尼瑪啊！”我疼的也慘叫起來，兩只手死命按在小道士臉上，他臉都變形了可還是不松口。

此時，攤主姍姍來遲。

“別打了，別打了啊……親娘啊，大過年碰到這事真是倒八輩子血霉啊……”

他過來拉著我，又拉著小道士：“別打了，別打了……”

我原本還齜牙咧嘴要跟小道士拼命，可看到攤主瞬間愣住了，他身上頭發上都是鮮血，看我的眼神比我還要委屈，小道士也看到了這一幕，好歹在攤主的撕扯下也松了嘴。

……

半個小時后。

我站在四路公交車站旁，小道士背對著我，悶頭坐在路沿石邊。

“黑雞血沒了，你真會死？”我率先打破沉默。

“哼。”他冷哼一聲，依然背對著我，聲音澄澈道：“我不會去其他地方買？”

“如果能去其他地方買，你剛才就不會搶了。”我說。

“要你管。”

他生氣的模樣真像小孩，我臉被他撓的現在還刺痛都沒跟他計較，反倒是我主動與他搭話，而且剛才還是我陪了攤主200塊錢。

“你跟我說說，沒有黑雞血你真會死？”我一再確認，如果誠如他說的那般，吸收他的靈性對我將是不小的提升。

我也知道直接問你會不會去死這種話及不妥帖，但他穿著道士衣，又剔著和尚頭，再怎么想也覺得可以平靜地談論生死的話題。

我向來不喜歡彎彎繞繞，見他沒有說話，便開門見山道：

“黑雞血已經沒了，你又買不到，這里你也等不到公交車，而且你剛才掏了半天就拿出來1塊錢，為什么不跟我走？”

“那你養我啊？”他扭過頭，左半邊臉明顯高出半公，對比下顯得嘴唇格外肥大。

他瞇縫著眼看我，雖說這張腫臉沒有太多表情變化，但我依然能看出來他的憤怒。

“可以啊。”我尋思養個一兩天沒問題，看他一副吃驚模樣，便有意話語柔和道：

“前提是你跟我說說黑雞血的事。”

養個一兩天就可以去死的話，絕對沒問題，但如果要一年半載，我立刻拒絕并且還會問他要醫療賠付費。

他除了左臉微微腫脹外啥事沒有，可我破相又破腿。

算下來，是我虧大了。

他遲疑了幾秒，仿佛下定決心：“我要跟你說了，你至少請我吃……三頓飯？”

見我點頭答應，小道士便說道：“是個活兒，本以為是小活兒，沒想到那鬼招子還是個老的，我沒整過她，現在要來報復我。”

他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跟聽小說似的？”

“沒有，怎么會呢。”我眼中肯定熠熠發光，鬼魂說白了就是靈體，絕大數人死亡后靈體也會潰散，能保持靈體不虧散其中蘊含的靈性對我簡直大補，比吸收牲畜的那點可憐靈性強多了。

“哦哦。”他苦著臉說道：“那鬼招子實力很強，昨晚就來找過我，說今天就是我的死期，所以才要找雞血。”

“今晚么？”我瞇起眼，沖他說道：“那今晚咱們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