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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死之交

魏王宅旁,小巷子口。

“出來了!”

東籬小跑著,有些激動:“少郎君,張少郎他出來了!”

而蘇份倚在巷子里的馬車旁,根本不敢回頭看,甚至慌張地抬起右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豎著出來的,還是……橫著?”蘇份說話的聲音帶著顫抖。

“自然是豎著。”

“活蹦亂跳的呢!”

還沒等東籬接話。

張觀棋就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剛才,張觀棋一出了魏王府,正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氣息,一抬頭就看見了在巷子口來回踱步、焦急等待的東籬。

知道蘇份也在,遂快步趕來。

而聽到張觀棋熟悉的聲音,蘇份恍惚間抬起頭,愣愣地轉過身,從頭打量到腳……沒錯,確實是張觀棋,活著的張觀棋!

而且,沒有鐐銬枷鎖,也沒有人跟在身邊監視,顯然是自由了。

這一刻,蘇份眼眶濕潤。

終究還是沒憋住一直在眼角打轉的那滴淚,任由它奪眶而出,從臉頰滾落,又隨風飄走……

幾秒之后。

蘇份才轉悲為喜,說道:“觀棋兄,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甚至都做好了與你一起‘被陛下問罪殺頭’的準備了。”

想起這半日的經歷。

說句實話,張觀棋也如在夢中,心有余悸。

他很清楚,就算知道如何自救,若沒有牢外蘇份冒著生命危險的前后奔忙、鼎力相助,根本不可能有現在重獲自由的自己。

于是,張觀棋拱手行禮,鄭重道:“石頭,東籬,這次我們張家能逃過一劫,實在是多虧了你們倆暗中相助。感謝的話,我也不再多說……只一句,日后凡有需要我的時候,兄弟我絕不會含糊!”

石頭,是蘇份的小名。

而見到張觀棋對自己行禮,蘇份眼里有些惶恐,忙回了個禮,認真道:“觀棋兄,你這可就生分了。你我兄弟,何必言謝。”

也對。

今日之事,共歷生死。

都不計生死,又何須言謝?

抬頭的一瞬,兩人相視一笑。

片刻后,收拾好了重逢的心情,蘇份又恢復了那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輕聲問道:

“觀棋兄,你可真厲害,到底是用了什么辦法,能讓陛下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放過了被誣謀逆的張伯父?”

張觀棋小聲感嘆道:“有人為,也有天意吧。如果不是東籬把那些小紙人偷偷放進武承嗣的臥房,我也不可能讓陛下移步魏王府,就無法查出武承嗣私藏龍袍之事,坐實了他的謀逆之心。”

聽及此,東籬眼神有些錯愕,疑惑道:“可是,張少郎,您布條上寫的第三件事……我并沒有來得及辦成啊?”

“沒辦成?”

張觀棋比東籬還驚訝。

他一直以為,是輕功了得的東籬悄悄潛入魏王府,剪了那些紙人。

“對,沒辦成。”東籬點了點頭,接著回道,“但我確實潛入了魏王府的后院,只是,還沒進魏王的臥房,就碰到一個怪人。”

“怪人?”

“嗯,那人蒙著面,阻攔我進房間,還在我耳邊說……我知道你是蘇家的,若是不想你家少郎君死無葬身之地的話,就趕緊離開。”

“我本想繞開他,再進屋去。結果,這時候,后院突然涌進了一群持刀之人,像是便衣禁衛。”

東籬全部如實相告。

“對,我也是聽東籬回來后這般說,才嚇得不輕。倒不是擔心自己的性命,就是害怕沒辦成觀棋兄說的第三件事,不知會不會反倒害了你?”

蘇份說話時,表情頗為后怕。

張觀棋卻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從武承嗣府上搜出來的那些小紙人,不是蘇份讓東籬放進去的,那會是誰呢?難道,是將東籬阻止在門外的那個蒙面人?

再者,此人如此做,為了幫誰?抑或,單純是為了嫁禍武承嗣?

再一深想。

即便只是為了嫁禍武承嗣,可他又如何知曉張觀棋嫁禍的具體做法?還特地搶先一步,把更完美的栽贓之物放進了武承嗣的臥房?

又或者說。

放小紙人的,并非那個蒙面人,而是另有其人?

可那又會是誰呢?

“也不知,是敵還是友?”張觀棋緊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了一句。

“觀棋兄也覺得,是今日那個蒙面人放的?”蘇份也是一臉疑惑。

“或許是吧。”

張觀棋也不敢確定。

稍愣了愣。

張觀棋好似想起了什么,小聲問道:“石頭,你有沒有聽人說起過‘湊齊九九八十一張佛家紙,寫上名姓焚燒即為往生咒’的說法?”

蘇份使勁搖頭:“沒聽過。”

張觀棋眉頭微皺,沒再繼續追問,轉而關心道:“對了,今日你替我揭下皇榜,陛下可有為難你?”

蘇份笑了笑,搖頭道:“沒事兒。陛下只說,如果你沒有解開那兩道謎題的話,咱倆就只能黃泉相見了。不過,萬幸的是,觀棋兄都解開了。”

東籬站在一旁,嘴唇微翕,好似有話想說,卻被蘇份瞪了回去。

頓了幾秒,蘇份好奇心突然涌了上來,拉著張觀棋追問那兩道突厥謎題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觀棋倒是不緊不慢,花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細細講了來龍去脈。

整個過程,聽得蘇份一愣一愣的,直在心里暗道:我兄弟真厲害。

聊著聊著。

天邊夜幕將至。

張觀棋和蘇份才回過神來,再不趕緊離開,恐怕會錯過宵禁時間,遂一道上了馬車,東籬在前面駕著車,一路飛奔。

“觀棋兄,方才聽你說,張伯父要明日才能被接回府,要不,今夜你就到我那兒湊合一晚,明日一早再去接伯父也不遲嘛。”

蘇份咧嘴傻笑。

“也好。反正我家如今空無一人,估計要明日才能撤去官府封條,也沒地方可去,就去你那兒住一宿,其余的事情,便明日再說。”

張觀棋當即點頭應下。

而蘇份也完全從今日的惶恐中走了出來,開玩笑道:“觀棋兄怎可能沒地方去?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醉云樓的花魁娘子不是親口說過,只要是觀棋兄前去,無論何時,都會親自接待你的么?”

“有此事?”自從穿越過來,張觀棋感覺原主的好多事,都恍如隔世,雖然件件皆記得,卻似乎很多都不那么深刻了。

“當然是真的。”蘇份斜倚在馬車上,兩眼樂盈盈的,只當是張觀棋這兩日在牢里呆久了,有些恍如隔世而已,并沒有多問。

好在魏王府到蘇府的距離并不遠,約莫不到一刻鐘時間,東籬便穩穩地將馬車停在了蘇府的后院門口:“少郎君,張少郎,到了!”

張觀棋和蘇份先后下了馬車。

正欲進府之時,張觀棋聽見身后傳來一道悶悶的“嘶嘶”聲,遂駐了足,微微轉頭,卻只聞其聲,并未見有其他馬車的蹤影。

還以為是自己看差了。

便沒多想。

只是和蘇份一起進了府,先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后,熟門熟路地自己一人去了客房,確實太累,幾乎倒頭就睡著了。

而蘇份吃飽喝足后,反倒睡意全無,呆坐在自己的小院里,神情忽地緊張起來,拉過東籬,小聲問道:“阿耶他回來了嗎?”

東籬搖頭:“還沒。”

蘇份這才松了口氣。

喃喃自語道:“既如此,那我就回房休息了,不管怎么樣,至少今日先睡個好覺吧。”

東籬照例守在外間。

透過窗戶,望向天邊那一輪明月,默默祈禱:希望明日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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