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讀書人,就是讀書人
- 人在大唐,開局與武家為敵
- 池驚幾
- 2545字
- 2024-03-11 21:00:00
是夜。
上陽宮,寢殿內。
燭火瑩瑩,隨風搖曳。
武則天遣退了所有宮人,只留下剛辦完差事回來的上官婉兒在一旁伺候,小聲嘆道:“婉兒,你說朕該如何處置武承嗣和來俊臣?”
“陛下,婉兒不知。”
上官婉兒侍奉武則天已有十數年之久,深知武則天的心性。
所以,在武承嗣私藏龍袍、剪紙下咒這兩件大事上,上官婉兒是絕不敢多有言語的。
“無妨。此事不涉國政,朕只想聽聽你的想法。”
武則天還在追問。
上官婉兒也不敢再推辭,只好挑武則天愛聽的來講:“陛下,婉兒覺得,來俊臣能寫出《羅織經》一書,可見此人心思歹毒陰暗,或許,是他背地里挑唆魏王殿下謀奪太子之位……也未可知。”
聽罷上官婉兒這話。
武則天的眉頭并未舒展,反而皺得更緊了:“婉兒,朕瞧著,這不像是你的心里話吧。今日在魏王府,你好似有意在幫張家?”
上官婉兒心里捏了一把冷汗:“陛下明察,婉兒與張祭酒一家并不相熟,實不會有意相幫……只是,只是覺得張小郎君是個青年才俊,若是被一樁子虛烏有的案子牽連而死,確實有些可惜。”
武則天抿了一口茶:“朕自然知道,你與張論古并不相熟,與張小郎君或許也是文人相惜……那你覺得,武承嗣如何?”
上官婉兒心里更慌了:“陛下,魏王殿下是您的親侄兒,自然是好的。就算是殿下有些心急,想得太子之位,可終究還是陛下您的本家。”
武則天忽地換上笑臉,感慨道:“婉兒,你什么時候也學會對朕阿諛奉承了?朕最欣賞的,還是你以前灑脫直率、天真樂觀的性子。”
稍頓了頓。
武則天話鋒一轉,嚴肅道:“其實,朕看得出,你不喜武承嗣。”
上官婉兒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埋頭說道:“陛下,婉兒不敢。”
“那你今日為何會在張觀棋那小子解開謎題、展現才華之前,就開始在朕面前,有意無意地替張家說好話?”武則天問得很直接。
上官婉兒依舊埋著頭,回答得戰戰兢兢:“陛下,婉兒對魏王殿下確實有過不滿之意,但那都是兩年前的舊事了,婉兒不敢多言。”
武則天有些好奇:“兩年前的舊事?你和武承嗣之間發生過什么事?”
上官婉兒猶豫片刻,知道不能再隱瞞了,遂直言相告:“兩年前,魏王殿下一日留宿宮中,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竟然跑到婉兒房里,想要……”
說及此,上官婉兒欲言又止。
武則天也大致聽明白了。
“原來,你與武承嗣之間還有這么一段。朕這侄兒吶,好色的毛病就是改不了,難怪你厭惡于他……婉兒,你先起來吧。”
武則天眉眼微微舒展。
“多謝陛下。”
上官婉兒站起身,卻陡然發現,自己的額頭都在隱隱冒汗,也不知道剛才說的這個理由……在陛下那兒,是不是真的過關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婉兒,你如今三旬年紀,合該嫁人了。跟在朕身邊這么些年,倒是耽誤了你。要不,朕替你尋一門好親事?”
武則天臉上帶著微笑。
上官婉兒卻如同受了驚嚇,當即回道:“陛下恕罪。婉兒不愿嫁人。只愿能一直陪在陛下身邊,隨侍在側,就已足夠了。”
“也罷。賜婚這個問題,朕每每與你提起,你總是用這句話來搪塞朕。不過,細想來,若是哪日乍然離了你,恐怕不習慣的是朕吧?”
武則天的語氣更溫和了些。
一陣夜風拂過,上官婉兒急忙拿出一件外袍,披在武則天身上,說道:“陛下,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婉兒先行告退了。”
武則天點了點頭。
正欲睡下,卻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叮囑了幾句:“婉兒,明日你再替朕擬旨,傳召狄國老,讓他親自前往刑部,提審來俊臣。五日內,朕要他死。還有,明日起派人暗中跟著蘇相,日日來報。”
“是,陛下。”
上官婉兒領命而去。
不敢多問一句,生怕引火上身。
……………………
洛陽城郊。
月涼如水,高懸中天。
一個少年模樣、身穿囚服的郎君,拖著沉重的腳鐐,邁著虛浮的步伐往前走著,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壯漢衙差,身形魁梧,看上去不好惹的樣子。
“我說,張大讀書人,你能不能稍微走快點,從兗州到這兒,不到兩日的腳程,你生生用了快三日的時間,還連累我倆,跟著你連夜趕路……驛館都沒得住。”
“是啊,勞駕您走快些。”
兩位衙差看上去比人犯還愁。
三日前,他們倆接到了一個差事:三日之內,把被“張論古謀反案”牽連的兗州軍曹張若虛押回洛陽府獄,候斬。
正是這一趟差。
讓他們苦不堪言。
張若虛身為一個讀書人,自小就寒窗苦讀,幾乎沒有鍛煉過,這次急匆匆地將其從兗州任上帶走,押回洛陽,還是回去待斬……
張若虛自然心如死灰。
一個心死之人,如何走得快?
反正不管什么時候回去,等待他的,都是一個死字,還不如慢慢走著,還能順便看看沿途的風景,多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
最關鍵的是。
張若虛活得很通透。
他深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算自己拼了命,早些趕回洛陽去,也改變不了什么。
不過徒增感傷罷了。
權貴相爭,無端扣給張家的“欲加之罪”也難有半分動搖……
“要不,你們倆背我?”
張若虛早已精疲力盡,干脆直接擺爛,賴在路邊的大石頭上不肯走了。
“張大郎君,你行行好。”
“算我們求你了,行嗎?若是明日還不能把你押到洛陽府獄復命,我們哥兒倆不僅差事不保,恐怕還會被你們張家牽連……”
壯漢衙差滿臉無奈。
“可我真的走不動了。”
張若虛愁眉不展,兀自感慨。
“哥,要不咱倆輪流背他?再這么耗下去,咱倆可就真小命不保了。”其中一個衙差萬般頹然。
但看著張若虛堅定又耍賴的眼神,只得選擇讓步。
“行吧,只能這樣了。”
“你說,咱哥兒倆是招誰惹誰了?怎么遇到這么一個犟種的讀書人?”
“哎,受著吧。等明日午時前趕到洛陽府獄,交了差,咱們好好逛逛這洛陽城。聽說,醉云樓的花魁娘子那可是艷冠群芳啊……”
“對,一定要去看看。”
說著說著。
兩個衙差莫名感覺自己的精神頭更足了,就算身上背著一個一百多斤的犟種讀書人也不覺得累,甚至還有腳底生風的錯覺。
“你倆就別想了。”
“醉云樓的花魁娘子,那可是令多少青年才俊寤寐思服、輾轉反側的名妓……你得能作出好詩,才能略略見上一面,吃個茶。”
張若虛趴在衙差背上,嘴里這話卻如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把衙差淋了個遍,那叫一個透心涼。
“說得好像……你見過?”
衙差心有不滿,懟道。
“在下不才,有幸見過兩回。吃了些茶,又喝了一巡酒,僅此而已。”
說完,張若虛挪了挪腦袋。
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繼續趴在衙差的肩頭。
“哥,你說,這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哈……說起風涼話來,還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兩個衙差相視一眼,沉聲一嘆。
走了半晌,衙差也筋疲力盡:
“我走不動了。”
“我也是。”
“要不,歇歇?”
月色下,倆衙差喘著粗氣,看著一旁直接躺平的張若虛……
大呼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