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灶火道：“首先，如果宣布我做保衛隊副隊長，所有有小偷小摸想法的人都會防著我，這不利于我查案。

這期間，我想到咱廠里每一個工作崗位上都去干幾天，把所有基層工作都實打實的干一遍，才能徹底了解咱們廠，找到優點和不足之處，以后可以更好的實施改革方案?！?

胡老三徹底傻了，這他媽的還得多虧蔣慶豐搞出來這么檔子個事，不然眼前的這個人才就被埋沒了。

郭灶火繼續道：“目前蔣慶豐是出不來了，但我們不能不防著金班長，你現在就宣布我擔任廠保衛隊副隊長，我擔心金班長會鬧別扭。

最近廠里主要是以打磚坯為主，磚坯直接影響到廠下個季度的生產力，他要是在這關鍵的時候出什么幺蛾子，會耽誤工作進程?！?

郭灶火所說的胡老三還真沒想到，這說明眼前這個年輕人心思縝密，做事不拘小節，能照顧到大局，這一點太難得了。

“那最近你就再辛苦一下，在廠里多走走，每個崗位都去嘗試一下。我跟他們說一下，隨便你去哪里做。期間你仔細觀察一下有需要改進的地方，給我寫一份詳細的報告交上來。等時機成熟了，我會開一個全場大會，向大家宣布由你擔任廠保衛隊的副隊長?！?

“行。一切聽你安排！”

“廠保衛人員的工資是18塊5，暫時給你定工資50塊錢一個月，你把讓我頭疼的偷磚案破了，另有重獎。等你擔任廠的總設計師時，咱們再詳談工資，你放心，保證讓你滿意?！?

胡老三開的工資，郭灶火很滿意。

當下拿50塊錢一月，相當于后世1.5～2萬。

一個窯廠保安隊的副隊長拿2萬塊錢一個月，頂天了。

在當下保衛隊隊員拿18塊5也是不少了，他們天天不干活，平時多少能搞點小外快，至少每個月的煙錢省了，家里的農田也不耽擱做，多少人夾破腦袋都進不來。

“小伙子，大膽干，我會全力支持你！”

胡老三手一揚，伸手去拿桌上的煙。

郭灶火道：“老三同志，你是我們廠的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你必須得保重自己的身體，才能帶著我們披荊斬浪。

平時偶爾喝個小酒有益健康，這煙對人體有百害而無一利，你還是少抽點吧。

每天早晨我下班，都能聽見你的咳嗽聲?！?

被郭灶火這樣一說，胡老三伸出去的手停頓在半空，最近壓力很大，煙抽的是有點多了，早晨咳嗽的厲害，嘴巴里的味兒也大。

胡老三心里有些感動，平時到自己這來的人，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遞上好煙，并奉上火點燃，聊天期間還不停的敬煙，有人為了求自己辦事給而送煙。

第一次有人關心自己，讓自己少抽點煙。

“是得少抽點，最近上火，嘴角都沖起泡了?！焙先s回手。

“光說可沒有用啊，你得做出實際行動！”

郭灶火說著把桌上那包只抽出一根的中華煙裝進自己的口袋：“等會兒我走了，你指定還會抽。這包煙我先替你保管著，你最近多喝開水，消消火?！?

胡老三頓時哭笑不得，你小子這哪是勸我不抽煙啊，你這分明打劫來了。

不過胡老三喜歡這樣的聊天氛圍，輕松愉快，他不喜歡那種恭恭敬敬，一板一眼的工作方式。

郭灶火從胡老三的房間里拎著那雙破鞋走出來，感到無數雙眼光朝他射過來，有羨慕，有試探，有嫉妒。

有了新鞋破鞋也不能扔，新鞋不上班的時候穿，上班還穿破鞋。

大家見郭灶火這一雙破鞋出來，然后齊刷刷盯著他腳上的那雙新鞋。

進屋之前他還穿著那雙破鞋，出來時破鞋到手上了，說明廠長給了他雙鞋子。

正在井邊洗籠布的吳喜花問道：“灶火，你腳上的鞋是廠長給你的嗎？”

“是的吳嬸，廠長看我腳上的鞋破爛，就把這雙新鞋給了我?！?

“沃日，灶火你行啊，廠長都給你錢和鞋子了。”

眼鏡七在一邊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郭灶火腳上的高幫黃膠鞋在當下是緊俏貨，連供銷社都沒有，必須去縣城的百貨大樓里才能買到。

眼鏡七今年二十四五歲，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也挺斯文，長期的勞作讓他有點駝背，兩條腿有點羅圈，對象倒是相了很多，就是一個沒成，到現在還單著呢。

在眾人的眼里，廠長給郭灶火錢只是獎勵，而給他鞋則代表著關系親密。

“廠長就是看我腳上的鞋太破，怕我干活時扎腳?！?

郭灶火的話顯然沒有說服力。

“灶火，你和廠長在里面聊了這么久，都聊了些啥？”

端碗在外面等了很久的杜峰，見郭灶火出來，裝作無意路過，順便打聽。

蔣慶豐被抓，幾名保衛人員的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蔣慶豐在里面亂說了些什么。

郭灶火道：“也沒聊什么，就是問我最近工作怎么樣，問我累不累?！?

杜峰把身體靠近郭灶火，做出好朋友的姿態：“那你怎么說的？”

郭灶火道：“廠長問我累不累，我說當然累了。廠長說廠里的活，我可以隨便撿著干?！?

“廠長對你真好！”杜峰把上衣口袋里別人送他的一根好煙遞給郭灶火，低聲道，“灶火兄弟，廠長就沒說點別的什么事？沒提到蔣慶豐嗎？”

郭灶火伸手接過煙，夾在耳朵上：“廠長說了，蔣慶豐是出不來了，他還說廠里過段時間還得增加保衛人員，不然你們幾個忙不過來。”

“廠長真是這樣說的？”

郭灶火的話讓杜峰頓時心里就有底了，廠長說他們幾個忙不過來，那就是沒有開掉他們的意思。

“真是這么說的，蔣慶豐被抓，你們幾個的擔子暫時就重了?！?

郭灶火覺著，廠里的磚頭丟失，多少跟保衛人員有點關系。

杜峰聞言心里踏實了：“灶火兄弟，我今天饅頭買的多了，吃不掉，這兩個饅頭你拿去吃?！?

郭灶火邊說客氣話，邊接過兩個大白饅頭。蒼蠅腿也是肉，不拿白不拿。

杜峰道：“灶火兄弟，以后咱們哥幾個好好相處，有需要幫忙的隨時跟我講?！?

“行！”

“灶火兄弟，我從家里帶來了辣椒熗小魚，你拿去嘗嘗！以后有啥事，只管跟我和杜峰說。”

剛才走過來聽見二人聊天的張建，把幾條用油炕的焦黃的小干魚遞給郭灶火。

蔣慶豐被抓，這兩個保安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蔣慶豐在里面說出什么對他們不利的話，郭灶火這樣一說，他們懸了一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郭灶火虛讓了幾句，把小干魚夾到饅頭里，往宿舍走去。

住家的雷二杰遞過來四個鴨蛋：“灶火，給你幾個咸鴨蛋嘗嘗，這是我自家腌的，噴香，黃的流油?！?

郭灶火道：“雷叔，你家人口多，你留著自己吃?！?

雷二杰老實巴交，在大院子里也算是個老黃牛，干活不挑不撿，在他看來只要是有活干，能賺錢養活家人就成。

雷二杰臉上帶著討好：“我腌了一大瓦罐子，家里還多，你拿去吃，好吃了再來拿?！?

像他這樣怕失去工作的人有個普遍的毛病，喜歡巴結領導和跟領導走的近的人。

郭灶火伸手接過咸鴨蛋，對于這樣的老實人，你拿他的東西就等于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セ莼ダ?，何樂而不為。

這就相當于給主刀醫生送禮的病人家屬，醫生收了錢他才放心。

郭灶火從廠長的辦公室里穿著一雙新鞋出來，大院子里眾人對他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紛紛主動打招呼，眼神也都不一樣了。

回到宿舍，虞曉博，劉大平和田滿倉正在吃飯，郭灶火把咸鴨蛋給他們一人一個。

虞曉博舍不得吃，把咸鴨蛋放著等夜里餓了再吃，他問：“我聽說今天有個漂亮的姑娘來找你。誰呀？”

郭灶火把從家里帶來的煎餅放在桌子上，從耳朵上取下煙點燃：“我爸媽的干女兒，找我有點事?！?

虞曉博抹了一下嘴角：“是干（gan第四聲）姐，還是干妹？”

看出來虞曉博表情和語氣中的不懷好意，郭灶火罵道：“關你吊人屁事?？禳c搗肚子（du第三聲。吃飯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