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廠總設計師……這雖然有點出乎郭灶火的意料之外，但對他來說并不是驚喜，也不是興奮到溢于言表。

他的手四平八穩地端著茶杯，淡淡的說道：“謝謝廠長的賞識，只要我接受這份工作，就會把它做成。但想讓我做窯廠的總設計師，你得先答應我一個要求，不然這活我干不了?！?

不是……胡老三本以為郭灶火聽到總設計師這個頭銜時會激動的站起來，向自己保證一定會發奮圖強，艱苦奮斗，死而后已之類的豪言壯語，然后描繪出窯廠今后的宏偉藍圖，未來計劃等等。

可人家的反應不但平靜如水，而且還順便提了個要求。

胡老三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郭灶火的手，穩穩當當的，這說明人家內心的確是不起波瀾。

有的人善于控制自己的表面情緒，但無論怎么控制面部，在激動時手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這個年輕人果然與眾不同，以前看上去默默無聞，實際上是位藏秀，大智若拙的人。

能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變色，這樣的年輕人了不起啊，絕對是大才！

郭灶火的淡定，更加讓胡老三堅定自己是選對人了：“你小子居然向我提要求？哈哈，我就喜歡你這種敢做敢為的青年。說，什么要求?！?

郭灶火穩穩的把杯子放到桌上：“你得給我放權。讓我干，就得讓我放開手干，如果啥事你都參與，都干涉，那這事指定做不成?！?

“既然讓你做廠總設計師，我自然會給你放權，更不會干涉你的改革，但在此之前，你也得接受我的考驗才成?！?

胡老三能干二十幾年的廠長，自然有他過人的一面。

想讓我徹底放權給你？

可以，這沒問題。

但在此之前，你得先拿出成績給我看。

郭灶火喜歡胡老三這種等價交換的合作方式——你做出成績，我給你利益和權力。

這樣的合作才會堅如磐石。

郭灶火道：“廠長，我喜歡你這種做大事的工作模式，有話擺在臺面上說，丁是丁，卯是卯，不拐彎抹角，舒服。”

胡老三笑著點指郭灶火：“你小子別拍我馬屁。咱倆丑話可是說在前面了，如果總設計師這擔子你擔不起來，你哪來的還回哪去，到時候可別怪我不給你面子，把你給擼下來?！?

胡老三到底是老江湖，他要先考驗一下郭灶火是真有本事的諸葛孔明，還是夸夸其談紙上談兵的趙括。

“廠長，如果我達不到你的預期，你可以隨時把我擼下來。”

知道胡老三是要考驗自己，郭灶火對自己有信心。

胡老三正色道：“灶火，跟你說實話，你的計劃堪稱完美，但要一步一步的實施，我不光聽你說，還要看你做，要看你的真實能力。

你幫我把廠里經常丟失磚的這件事給搞定，就算完成我對你的考驗。

每年到了春、夏、秋三個旺季，咱們窯廠會丟失很多磚，這對我們廠的損失很大，現在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你小子可不能讓我失望。”

郭灶火：“多長時間期限？”

“二個月?！焙先斐隽硕€手指頭，眼神堅定的看著郭灶火，“我知道這讓你在二個月內，把幾年辦不成的事給辦好是有點強人所難，但咱們的工作很緊迫，你得頂著困難而上。灶火啊，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會入夏，入夏前你必須把這件事給搞定?！?

郭灶火不語，伸手從棋盤上拿起一枚大“車”看著。

他剛到這來上班，就知道窯廠的磚經常失竊，一方面是因為窯廠的四周沒有院墻（大院除外），附近的村民可以隨便進入，經常會有人把一兩塊磚塞進衣服里帶走，別小看這一兩塊，張三拿一二塊，李四拿一二塊，聚沙成堆。

窯廠的兩面環著水庫，他以前曾經看過，有村民夜間游泳過河偷磚。

但這些只是小偷小摸，當下的村民窮，偷點磚回家也避免不了，這對窯廠不會造成傷筋動骨。

真正讓胡老三頭疼的，是大批量的少磚。

打個比方，這個月燒了1000方磚，本月把這些磚全部賣完，月底算賬只有900方的錢款，其余的100方去哪了沒人知道。

幾年過去了，胡老三想盡一切辦法，依然沒能搞清楚，自己的磚是如何長腿溜掉的。

他也求教過同行，同行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也都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

見郭灶火看著手中的棋子不語，胡老三知道有點強人所難了，自己三四年都沒搞明白的事，非得強求人家兩個月給出答案，多少有點卡脖子的意思。

胡老三伸出三個手指頭：“這樣吧，再加一個月，三個月內，你幫我搞定我的磚去哪里了?！?

郭灶火拿著棋子在手里轉：“廠的改革迫在眉睫，近期就得大刀闊斧的干。如你所說，時間緊迫，咱們得頂著困難而上?！?

胡老三點點頭：“我知道三個月有點為難你，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辦成?！?

郭灶火：“不用三個月，也不用兩個月，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給你一個完美答案，如果半個月內我破不了這個案，我哪來哪去，還回窯室搬磚。”

“不是……30天？”

胡老三的嘴角在咕應（亂動），要不是聽的真切，他差點都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你小子合著不是嫌時間不夠用，是嫌多??？！

“對，我只要30天。30天內，我給你答案?！?

“你小子，你小子讓我接連看走眼啊。”

胡老三說著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包中華煙，拆開抽出一根把煙盒扔在桌上，示意郭灶火想抽自己拿。

“之前窯廠一共五個保衛人員，蔣慶豐被抓還剩四個，我兒子不算個人，那目前就剩三人，以后廠子要擴建，保衛隊的人數也得增加，最近幾天會有一個人前來報到。

這樣吧，你暫時擔任保衛隊的副隊長，可以隨時隨地查案，廠里的一切安全由你全權負責。”

胡老三說完拿根洋火，劃著點煙。

“行！”郭灶火挺滿意胡老三的安排。

胡老三：“今天來不及了，有的白班人下班后已經回家了，明天早晨交接班時所有人都在，我會對所有人宣布，你來接任保衛隊的的副隊長?！?

郭灶火把棋子放回棋盤里：“廠長，我接任保衛隊副隊長的事暫時不急宣布，等過一段時間再說?！?

“過段時間再說？為什么？”

胡老三覺得自己越來越有點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了。

他干了二十幾年廠長，在幾個地方承包過窯廠，期間提拔過很多廠干部，這些人都是恨不得立刻走馬上任，可這個年輕人卻與眾不同，仿佛對權力看的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