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在城頭上皺眉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匈奴人，搖了搖頭，“太遠，還是太遠，這幫匈奴人學精了，這樣的距離，即使最強的床弩，也不一定射的到。只能看著?！?

“不過，”王離轉頭看向秦墨，“公子，如果公子下令，這么短的距離，精銳騎兵只要一個沖鋒，至少收他們一千顆人頭?！?

即使睿智穩重的王離，看到這樣的機會，也忍不住盤算起來。

沖鋒殺敵，才是秦人本色，躲在城池中放箭，實在不是英雄所為。

秦墨沒有看王離，也沒有接他的話，只是怔怔看著山下匈奴，“王將軍，如果是你，面對這種情況，你會如何做？”

王離沉默片刻，“我若是冒頓，現在僵持下去，毫無勝算，如果撤軍，陰山的秦軍必然大舉進攻，軍隊肯定會潰敗。這種情況下，可以派遣精銳騎兵，從他路穿越陰山，直逼漠南，令我腹背受敵，不得不撤出陰山防線?！?

“難不成？”王離睜大眼睛，“他們要這么做？”

“冒頓這小子，陰險的很，十有八九會這么做?？上?，他不敢做，也不能做。”

“不敢做，不能做？”王離有些疑惑，“王離愚鈍，請公子示下?！?

秦墨淡淡笑道，“若是匈奴全盛之時，此計必然是妙計，也符合匈奴戰術。偏偏匈奴剛遭遇暴雪災害，元氣大傷，諸部落人心散亂，聚在一起，冒頓尚且可以控制各部，一旦分兵，難以控制，各部未必肯賣命，到時候，匈奴分分鐘分崩瓦解。這就是冒頓不敢做，不能做的理由。”

“冒頓，是個人才。在如此危局，居然想到了裹挾所有部落南下，將槍口對外，這樣一來，匈奴人同仇敵愾，人心反而聚集在一起。”

王離恍然大悟，“公子，末將明白了，匈奴方才聚集，氣勢正盛，所以，公子才不讓秦軍出擊。”

秦墨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不過，這個冒頓還是讓我有些意外，現在，我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傳令，各營寨城池，密切注意匈奴動向，一旦有匈奴散兵，狼煙示警，匈奴若進攻，直接拿弩射他，不準出寨進攻?！?

軍令剛剛下達，陰山北麓的匈奴人忽然咆哮起來，聲音形成一股巨大的氣浪，直沖陰山防線。

一直警戒的秦軍將士，被這突如其來，嘈雜的聲音吸引，怔怔看著，一時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報，報，公子，這幫蠻子瘋了，都失心瘋了。”孟明觸慌忙來報。

“孟明觸呀，你來的正好，這幫匈奴什么情況，平白無故，他們在搞什么？”

“這幫蠻子，一群人，他們，他們在罵人。”

“罵人？罵的什么？”秦墨笑了起來，“這幫蠻子，語言匱乏得很，罵人橫豎那么幾句，怎么比得上中原人優雅?！?

“聽不大懂?！?

“你小子，聽不懂，怎么知道他們罵人？”秦墨毫不在意，繼續調侃。

“亂亂哄哄，嗚嗚喳喳，各種話都有。這表情，這氣勢，這調門?！泵厦饔|幾乎肯定一般，“肯定是罵人的話，肯定不是說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鼻啬滩蛔〈笮ζ饋恚皼]準這幫蠻子真喊得是萬歲萬歲萬萬歲呢，只是他們就這表情?！?

王離孟明觸強忍笑意，正色道，“公子，這幫蠻人，煩的很，這樣亂七八糟，罵的人心里鬧騰，弟兄們急眼了，都想出城，砍他狗日的?！?

“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人家打咱們了，那就打回去，人家罵咱們了，自然要罵回去，這才叫以直報怨?！?

“罵，罵回去？”孟明觸懵了，就連王離也想不明白，秦墨到底在說什么。

“對，就是罵回去。”秦墨看著城下匈奴人，聽著亂哄哄罵聲，笑容異常燦爛，仿佛真聽到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山呼海嘯。

“下令，多準備好酒，奶茶，清水，米肉，找大嗓門軍卒，對罵，罵累了，有米有肉，罵渴了有烈酒，有奶茶，一個時辰一換班，讓弟兄們亮亮嗓子，把肚里的臟話，臭話，垃圾話，全都給我扔出去。”

戰場突然間，變得異常詭異。

城外的匈奴人，扯著嗓子叫罵，城上的秦人，也扯著嗓子對罵。

一時間，匈奴話，中原話，東胡話，月氏話，各式各樣垃圾話，變換著各種各樣奇葩口音，響徹漠北草原。

冒頓傻眼了，激將法對于驕傲蠻狠的秦人，那是屢試不爽的妙計。

可萬萬沒想到，扶蘇居然打出了一張匪夷所思的牌。

無賴，這是徹頭徹尾的無賴，天下第一等的無賴。

冒頓巴不得憤怒不已的秦人，沖出陰山防線，和匈奴大戰一場。

一切計劃，都在一聲聲叫罵中付之東流。

開始兩三天，是對罵，但很快，冒頓準備偃旗息鼓，結束這場荒誕的罵戰。

但，秦人沒有結束。

秦墨把那些和匈奴人有仇，心甘情愿臣服秦人的蠻兵集中在一起。

十分貼心的用匈奴話繼續罵著。

只罵的匈奴人七竅生煙，一些耐不住的匈奴人，不顧單于的禁令，一次次沖擊秦軍陣營，然后一次次被射了回來。

冒頓被氣的砸碎了無數碗罐，卻無可奈何。

打，打不過，罵，也罵不過。

秦墨用讓蠻人，用匈奴話，罵匈奴人，這是在匈奴人祖墳上蹦迪呀。

看不慣你，干不掉你，這種難受的感覺，讓匈奴人接近崩潰。

但有吃有喝的秦人，越發的興奮起來，罵聲越來越氣壯山河，不可一世，傲絕天下。

冒頓單于，在一天又一天，毫無底線的罵聲中，萬念俱灰。

更讓他絕望的是，所帶的牛羊，已經消耗大半。

人吃馬喂，卻沒有得到任何補給，面對著秦人鐵桶一般的防線，還有扶蘇恬不知恥的卑劣手段。

冒頓單于想死，好幾次，他拔出彎刀，幾乎要摸了脖子。

無恥呀，無恥，天下這么會有這種厚顏無恥之人。

冒頓單于氣的在大帳中瘋狂揮舞彎刀，似乎四面八方，都是秦墨一臉賤笑的樣子。

一刀砍下，秦墨分成了兩半，然后變成了兩個秦墨，四個秦墨，八個秦墨，無數的秦墨，在他身邊狂笑。

罵聲此起彼伏，整個營帳中，充斥著秦人用匈奴話的叫罵聲。

“混蛋，混蛋，一幫混蛋。”

冒頓狂叫著，頹然癱軟在地上。

“退軍，退軍?！?

他無力的喘著粗氣，身體里的力量逐漸流逝，一切都變了，他敗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