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騎兵，遮天蔽日，從北方源源不斷出現在陰山北麓。

陰山防線上，兩座懸掛著“護商軍”旗幟的城樓，已經換上了肅殺的黑色旗幟，上面寫著一個金色的秦字。

榷場沒了，商旅沒了，一座座營寨，封閉了寨門，借助陰山險要的地形，形成一道，由弩箭組成的長城。

一道道黑線，在距離秦軍防線三十里的地方開始聚集，像蟻群一樣，不斷擴大。

黑色的陣營越來越臃腫，三十里之外的秦軍將士，也聽到了遍野的喊殺聲。

秦墨站在城頭上，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看向身邊的王離。

“王將軍，你看著匈奴騎兵，有沒有長進？”

王離居高臨下，看著遠處黑壓壓一片的匈奴軍隊，搖了搖頭。

“沒啥長進，還是亂哄哄的，不過這次，冒頓真是下了血本，先頭部隊，足有幾萬人。”

“如果現在出擊，有幾成把握取勝？”

“七成，不，八成。”王離仔細看著遠處，“對，如果三萬鐵騎，分三路進軍，沖破匈奴人的騎兵，不算很難，難就難在，他們跑的太快，不可能聚殲。”

秦墨點了點頭，“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下令，匈奴一旦進攻，遠處用弩，近處用弓，不要心疼箭矢，九原白術那里，又送來了五十萬支弩箭，管夠。”

“還有，再下令，所有秦軍，絕不允許出寨，出城進攻，違令者，斬。”

遠處，匈奴似乎停住了，曠野中燃起陣陣炊煙。

“公子，他們現在正在做飯，防備必然松懈，咱們出兵吧，一萬鐵騎，不，我只要八千，就能踏翻匈奴大營。”

屠駒看著冒出的陣陣炊煙，惱火火起來，“這些蠻子，太氣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大吃大喝，這是把我們當空氣了？”

“不用八千，我用三千，就可以讓他們知道厲害。”蒙黑矛也叫道。

秦墨看著兩個人，忽然問道，“你們，是不是餓了？”

“公子？你，你說啥？”屠駒蒙黑矛同時一愣，以為自己聽岔了。

“該吃飯了，下令，埋鍋造飯。”

“得，得令。”兩個人無奈領命，不久，陰山秦軍防線，也升起陣陣炊煙。

匈奴在第二天，開始了第一次試探性進攻。

千余騎兵呼嘯著沖向陰山隘口，然后，被一陣箭雨逼退，留下百十來具人馬的尸體。

但很快，上萬騎兵，浩浩蕩蕩出現在陰山北麓。

馬蹄聲驚天動地，喊殺聲不絕于耳。

秦軍將士依然沉默，因為公子明令，禁止出擊，于是，一隊隊弩軍形成了一條用弩箭組成的長龍。

長龍噴吐著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的箭雨。

匈奴的騎兵在箭雨中紛紛落地，千百年來，匈奴的戰法，依然沒有太大變化。

而中原秦軍的戰法，已經突飛猛進，單方面的碾壓，只持續了一刻鐘，即使悍不畏死的匈奴人，也知道，再沖下去，死定了。

整整一個白天，匈奴留下了上千具尸體和數千傷兵，狼狽回到匈奴大營。

冒頓單于臉色越發的難看，“秦人，就是不出來？”

“對，秦人，都不出來，只是放箭。他們，箭太多，我們，沖不進去。”

冒頓單于皺起眉頭，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如果秦人敢和匈奴野戰，匈奴未必會輸，偏偏秦人死守不出，反而棘手。

綿延五六百里的防線，跨不過去，繞不過去。匈奴豈能持久？

“備馬！”

王離站在城頭，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公子，那是冒頓的旗幟？”

秦墨放眼看去，一條黑線慢慢靠近陰山防線。黑線排成一條線，距離秦軍只有200米，正是秦弩的射程范圍之內。

“下令，匈奴不進攻，一箭不準發。”秦墨立刻下令，直勾勾看著山下的冒頓單于。

“扶蘇！我知道你在城上。我是冒頓，三年不見，別來無恙否？”冒頓單于在城下大叫起來。

“冒頓，扶蘇在此，那日，相見匆忙，不及細聊，如今再見，居然要兵戎相見，可惜可嘆呀。”秦墨站在城上看向冒頓。

“秦國大國，匈奴亦大國，二主爭鋒，所傷不過是普通百姓而已，扶蘇，當日，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尚未報，今日，本不愿如此，然則，漠北受災，牛羊死傷無算，只愿回故地放牧牛羊而已，公子何故阻攔？”

“漠南，為我秦人國土，非匈奴之地，豈有興兵入我國土，放牧牛羊？”

“扶蘇，漠南素來為我匈奴故土，如何成秦人土地了？”

“我大秦占據，那就是我大秦的土地。”

冒頓被秦墨這一句毫無道理的話，搶白的怒不可遏。

“扶蘇，你向來懂禮儀，怎么說出，這般無禮的話？”

“我說的，就是禮儀，我占據的，就是我的土地，匈奴向來居無定所，我大秦，已在漠南筑城，漠南如何成你們土地了，若是如此，那就派兵來打，打不下來，就別在這里大言不慚。”

“扶蘇，你好不知好歹，你我都是堂堂男子漢，你我再次決戰，勝者為王！”

“匈奴，好勇斗狠，果然名不虛傳，你愛打，就上來打。”

“你，扶蘇，我以為，你是個英雄，不想，居然是個厚顏無恥之人！”

“隨你怎么說。”秦墨在城上大笑，神色一凜，“放箭！”

一陣箭雨，冒頓大驚失色，慌忙撤退。

“哎呀，不過癮，真不過癮，公子，你脾氣太好了。”屠駒嘆道。

“這幫人，今天吃了癟，還是不退，也不知道，還有什么手段？”

秦墨沉思片刻，道，“各路關隘，加強防護，多派哨騎，偵察范圍在廣一些，防止匈奴人繞道偷襲。”

“放心，公子，這幫人現在沒有異常動靜。”昆赤笑著說道，“也不知道，他們明天，還要怎么進攻。”

“不管他們用什么法子，記住，只準射箭，不準出戰。”

清晨，守城士兵接著朦朧的晨光，看到了匈奴軍隊移動。

大規模的移動，整個匈奴軍隊，鋪天蓋地，如同黑云一般，向前緩慢移動。

“匈奴動了，他們瘋了嗎？幾十萬人，一起壓上來。這是找死，找死呀。”

秦人被匈奴奇怪的舉動震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在草原上，用十幾萬人，去攻打陰山密不透風的防線。

久經沙場的秦人，也被這種瘋狂的念頭嚇呆了。

用人命堆起來的勝利，真的值得嗎？匈奴人即使拼盡大半的兵力，突破了陰山防線，秦人依然可以利用地形優勢，將匈奴軍困在陰山中，到那時候，幾十萬匈奴人被困在山中，不就是下一個趙軍嗎？

冒頓瘋了嗎？

秦人疑惑的看著匈奴軍隊慢慢靠近，在距離陰山防線500米的距離，停住了腳步。

秦弩的射程范圍之外！

秦軍再度疑惑了。500米，秦弩最大射程，只有300米，最強大的車弩，也不過能射到400米而已，即使真有箭可以飛到500米的距離，已經沒有殺傷力了。

而匈奴的弓箭，最大射程，也不過50米。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陰山防線的秦軍將士看著匈奴軍隊的異動，滿頭霧水，只能拉弦上箭，等待匈奴再次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