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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清代言官的選任、考核與升轉

一、言官的選任

言官為朝廷耳目,作為國家的風憲官,負有典正法度、整肅綱紀、糾劾百官的重任,被統治者視為為政理亂的關鍵所在,因此歷代統治者都十分重視言官的考選,并形成了一套特定的考選制度。清代在政治制度上集歷代之大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在言官的考選上也不例外。清統治者對言官的作用有深刻的認識,對言官的選任極其重視,如康熙十八年(1679)諭:“自古設立臺省,原系朝廷耳目之官,上之則匡過陳善,下之則激濁揚清。”[39]認為作為耳目之官的科道官“關系最要,必選用得人方能稱職”。[40]以后,康熙帝也反復強調言官的重要性,如康熙三十六年(1697)諭:“國家設立都御使、科道官,以建白為專責,所以達下情而去壅蔽,職任至重。”康熙三十九年(1700),在《御制臺省箴》中說:“臺省之設,言責斯專,寄以耳目,寧取具員。”[41]再次強調言官的耳目作用。以后的統治者繼承了這種思想,認為:“科道乃朝廷耳目之官,關系甚重,欲正人心,端風俗,必自科道始。”嘉慶帝也說:“明目達聰,責在御史,彰善癉邪,整綱飭紀。”[42]不僅皇帝如此,多數官員對言官的重要性也有充分的認識。在明代作過給事中,入清后作過吏部左侍郎的孫承澤就認為,言官“受朝廷耳目之寄,掌國家綱紀之任,用得其人則庶政清平,群僚警肅;用非其人則百職怠弛,小人橫恣。必盡廉公,乃稱斯職”。[43]言官職責重大,地位重要,因此清代對言官的考選一直要求嚴格,選任的標準也比較高。在選拔言官時,不僅注重文化素質,更重視道德品質和實踐經驗等多方面條件的結合。

首先,言官要有較高的文化素質。

言官常伴君主左右,參與國家大政方針的決策,這就要求他們必須有較為突出的治理才能和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而這些素質的培養需要一定程度的文化積淀,因此,早在清初就規定,只有正途出身的官員才有資格考選科道。康熙十九年(1680)上諭:“漢官非正途出身者,雖經保舉不準考選。”[44]但有清一代,并不是一以貫之的推行非正途不取的原則,雍正時期就曾經試圖變更舊例,雍正五年(1727)上諭:“嗣后科道缺出,在京則令翰林院掌院于編修、檢討內保送。各部院堂官于各屬司官內,不論科甲貢監,擇其勤敏練達、立心正直者保送,引見補用。”雍正帝之所以打破常規,就是想達到“杜黨援之弊,而收用人之效”[45]的作用。但是行之不久,就有人反對。雍正十三年(1735)八月,戶部尚書史貽直提出:“科道銓儀之宜用正途也。國家用人惟才,原可不論出身,但六科有封駁之任,御史為風憲之官……請照舊例,用正途出身之員。”[46]雍正帝遂下詔:“考選御史,仍專用正途。”[47]此后,科道官以正途銓選成為定制。不過,并非所有正途出身的官員都有資格作科道官。清代官員入仕的途徑有“正途”和“異途”兩種,據《欽定大清會典事例》記載,官員以進士、舉人、恩貢、拔貢、副貢、歲貢、優貢、蔭貢出身的稱正途,由捐納或議敘而得官的稱異途。[48]清朝曾規定,正途出身官員中層次比較低的,也不允許選任科道。如順治十一年(1654)規定:“漢官由貢生出身者,不與考選。”[49]只是到了嘉慶以后,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變,嘉慶十一年(1806)奏準“蔭生應否準令考選御史,例無明文,請旨于考選御史條內增入蔭生一條,準其一體考選”。[50]

清代在選用科道官時,反復強調其出身,從側面反映出對科道官文化素質的高要求。這在清代御史的任用上也可以得到印證。近人湯吉禾對黃叔璥的《國朝御史題名錄》中所載3087名御史進行統計,在2153名漢御史中,出身進士的1770人,舉人194人,副榜2人,貢生57人,文生員3人,蔭生14人,監生20人,官學生3人,孝廉方正1人,博學鴻詞3人,未詳88人。最后得出結論:“約百分之九十五之漢御史,皆來自正途出身,而此百分之九十五中,屬進士者,又占絕大多數。”[51]

需要指出的是,對于科道官出身的限制不包括滿人,滿人入選科道,只要通曉滿漢文字,品行端謹,即可以“保送候簡”,并且無須考試。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清末才有所改變。同治二年(1863)上諭:“漢員保送御史,例須考試,滿員則向不與考,殊非慎簡言官之道。以后保送滿洲御史,著即由各衙門堂官認真考試,擇其通曉清漢文字、品行端謹者,出具切實考語,保送候簡。”[52]光緒三十年(1904)諭:“御史為朝廷耳目之官,必須學識明通,方足以資獻替。嗣后宗室、滿、蒙御史,均著照漢員之例,一體考試。”[53]從“向不與考”到“一體考試”是一個進步,對于提高科道官的整體素質,清潔監察隊伍,提高監察效能大有益處。然而晚清時期,帝國的官場已是危機四伏,弊病叢生,高素質的監察官已經不能阻止統治者的腐敗,挽救不了清王朝行將滅亡的命運了。

其次,言官必須具備較為豐富的實踐經驗和良好的民望。

言官是君主為維護統治的穩固而設置的監察官,監察的范圍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個領域,這就要求監察官必須熟悉國家的政策法規,懂得國家管理運作的方式,通曉吏治民情,熟諳盛衰興亡的經驗教訓,否則必然會心有余而力不足。清代考選科道官員,十分注意人選的仕途經歷,強調實踐經驗和民望的好壞。順治元年(1644)規定:“考選給事中、監察御史,以大理寺評事、太常寺博士、中書科中書、行人司行人歷俸二年者,及在外俸深有薦之推官、知縣考取,若遇缺急補,間用部屬改授。”[54]順治八年(1651)對外官考選科道作了規定:“外官錢糧全完,歷俸三年薦一次,無參罰者方準行取,記錄亦準作一薦。”[55]要求科道官有一定的任職經歷和從政記錄,是因為官員經過在基層鍛煉,積累了相當的實踐經驗,不僅熟悉國家的法律法規,更了解民情、民意,有利于他們履行監察職責,發揮監控效能。正如康熙所言:“科道行取,原因親民之官,諳悉利弊,得以據實指陳,有裨政治,且足鼓勵人才。”[56]清朝歷代統治者都很重視科道官的資歷。康熙四十四年(1705)六月諭令:“行取知縣,非再任者不得考選科道。”[57]從此,“行取知縣無驟補臺中者”。[58]乾隆元年(1736)奏準:“行取知縣,三年舉行一次,由吏部于正途出身知縣內,食俸已滿三年,任內無參罰事故者,大省行取三人,中省二人,小省一人,開列職名,具題請旨。”再次重申了知縣行取科道的資歷。不僅如此,這種要求也涉及到京官,乾隆三十八年(1773)議準:“嗣后編檢等官,散館授職后,歷俸三年,始準保送御史。其授職后未及三年者,不準保送。”[59]

再次,言官必須具有良好的個人品德和無私的精神。

清代選擇科道官,不僅重視選任對象的文化素質和實踐經驗,更強調要有良好的品德和無私的精神,不畏強橫,敢置禍福于度外。康熙帝認為,言官為治官之官,必須持正守廉,正己而后正人,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行使監察之責。他說:“若言官正,則外吏自不敢肆行貪婪矣。”[60]他把品德看得比才華更重要,康熙十二年(1673)頒布上諭:“朕觀人必先心術,次才學,心術不善,縱有才學何用?”[61]他認為,“使言官果能奉法秉公,實心盡職,則閭閻疾苦,咸得上聞;官吏貪邪,皆可厘剔”,[62]指出:“事君者,果能以公勝私,于治天下何難?若挾其私心,則天下必不能治。”[63]康熙帝還作《給事中箴》和《御史箴》來告誡和鞭策言官要奉公守法,公而忘私。他說:“咨爾給事,實專言詞……六曹有失,汝其正之。百僚有邪,汝其諍之。予懷邦直,謇諤足多。庶茲有位,胥周濯磨。罔逞己私,小心乃集。罔見近利,不阿乃立。勿流于黨,而茍為同。勿懾于威,而戾夫公。道貴毋欺,論尚執要。棄佞勵忠,令聞始劭。”[64]在《御史箴》中指出:“淬厲風裁,檢齊霜紀。下飭官方,上參國是……百司有闕,是繩是彈。民澤或壅,是宣是殫。汝不自克,何以懲墨?汝不自正,何以糾慝?”告誡御史們要“毋畏強御,毋縱殘賊……正色臺中,為我耳目,效彼股肱”。[65]雍正帝也強調言官品德的重要性:“科道乃朝廷耳目之官,關系甚重,欲正人心,端風俗,必自科道始。科道無私,方能彈劾人之有私者。”認為科道官“果能秉公持正,據實敷陳,方合天下之公是公非,而于朝廷政事有所裨益”。[66]嘉慶帝對言官提出了更高的希望,他在《御制諫臣論》中指出:“惟望言官洗心滌慮,大公無私,常存以言事君之誠,盡屏取巧謀利之偽,作天子之耳目,為朝廷之腹心,上章進諫,置禍福于度外。”[67]清統治者反復強調言官品德操守的重要,其實質還是要求言官以一種高度自覺的精神去維護政權的長治久安。基于這種認識,在選拔科道官的時候,十分注重科道官的政績。據《欽定臺規》記載,從順治到道光年間,選任科道官大都如此。順治八年(1651)上諭,內官考取應“選擇才守兼優之員”,外官必須“錢糧全完”和“無參罰者”方準行取。康熙四十三年(1704)規定:嗣后行取知縣,“降級、還級、革職、還職等官仍不行取”。乾隆六十年(1795)規定:“此后各該衙門保送滿漢御史,初次引見未經記名者,下次不得再行保送。”嘉慶四年(1799)又奏準:“由科道降補部屬,及捐復、改補部屬,并由科道升任后,仍因科道職掌,被議降至部屬等官,均不準再行保送。”道光九年(1829)規定:“嗣后各部院堂官,于所屬司員內,凡因私罪降補京職,及不勝外任特旨改用人員,不準保送御史,并不得截取外用。”[68]

除此之外,科道官的入選還有種種限制性的規定。

首先是任職回避。主要回避親族和本籍。關于親族回避,順治十三年(1656)題準:“現任三品以上堂官,其子弟不得考選科道。若父兄赴部候補,而子弟現任科道者,查照資俸調吏部主事。”康熙二十年(1681)又規定:“京官三品以上及總督、巡撫子弟,俱不準考選。”[69]將限制的范圍,由京官擴大到外省督撫。此后,親族回避范圍擴大到滿、蒙御史。光緒十三年(1887)議準:“嗣后現任滿洲科道各官,如有父子、胞伯叔、胞兄弟、胞侄升任三品以上京堂并外任督撫者,即比照漢員科道回避之例一律辦理,該科道自行呈明都察院,具奏令其回避。至各衙門保送宗室、滿洲、蒙古御史人員,如有前項應行回避者,亦應比照考選漢御史之例,一概不準保送。”[70]關于本籍回避,乾隆十三年(1748)有省籍回避的規定:“御史應回避本省。除現任御史內,其所任之道在本省者,由院酌撥別道,移咨吏部注冊外,嗣后遇有御史缺出,如有記名及應補人員應回避本省者,查明扣除,即將其次之人引見補授。”[71]并設置審音御史來監督執行,對于違反這項規定的,不僅對冒籍者施以嚴厲處罰,同時審音御史也要負連帶責任。乾隆四十二年(1777)上諭:“如冒籍者尚敢匿不報明,其審音驗看諸臣復不認真糾劾,經朕察出,除將本人究治外,定查明審音御史及原派之九卿科道,一并議處。”[72]回避制度的建立,可以防止官場親親相護,有利于御史監察作用的充分發揮。

其次是年齡限制。清初,對御史的年齡沒有明文規定,但為了保持監察隊伍的朝氣,統治者還是強調選拔年富力強的人充任科道。乾隆七年(1742)上諭:對科道中“庸老不能勝任者,或應勒令休致,或應改補教職等官”。[73]嘉慶四年(1799)又明文規定:“嗣后各衙門保送御史,其年齒過輕者,固不便率行保列,如年逾耆艾各員,精力尚強者,仍準保送,以六十五歲為率。”[74]也就是說,年齡過輕或過老的官員都不得保送科道官。

再次是對兼職的限制。乾隆三十三年(1768)上諭:“向來各部司員補授御史,該堂官等有奏請仍兼本部行走者,雖為熟諳部務起見,但御史有稽察各部之責,若令兼司辦事,不無意存瞻顧,究于政體未協。嗣后司員改任御史,奏請留部之處,著永行停止,其現在御史中兼部行走者,并著撤回。”[75]嘉慶四年(1799)又規定:“嗣后在軍機處人員,遇有補放御史者,即回本衙門任事,不必在軍機處行走。”[76]言官不準在行政系統兼職,使監察系統相對獨立于行政系統之外,亦有利于實施有效的監督。

對于取得科道候選資格官員的考選和任用,也形成了一系列制度。一般來說,考選的具體事務由吏部和都察院協同辦理,凡是科道出缺,就由吏部按一比三的比例,向皇帝推舉合乎資格的候選人。在京堂官屬員,由主管堂官或吏部帶領引見,在外的行取州縣官,到京之日,也由吏部帶領引見,恭候簡定。宗人府御史則由宗人府于宗室內簡選引見。考試辦法,多為筆試。雍正三年(1725)上諭,以“應開科道人員俱系正途出身,再考文字亦屬無益”,[77]改為由皇帝面試,皇帝在名單上用朱筆圈定,這些被圈定人員,分別入科道候選名冊以備補用。

為慎重起見,清初的言官還有試用期,順治、康熙年間規定試用期為一年,一年期滿后,由都察院考核,“果系稱職者,具題實授,如不稱職者,停其再試”。[78]雍正三年(1725)又規定:“御史試俸之例,有一年限期已滿未能深信者,再試一年考核。”[79]將試用期延長至兩年。乾隆十七年(1752)整頓科道官制,規定:“嗣后給事中著仍為正五品,御史皆改為從五品,不必試俸。”[80]從此取消了試用期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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