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呼延小蠻紅腫的跟桃子一樣的眼睛,差點沒被嚇暈過去。
“你醒啦?”
呼延小蠻跟她一樣,側躺在霍哈克寬廣的背脊上,直勾勾地看著夭夭,輕聲發問道:“夭夭,你會不會忘了我啊?”
夭夭一臉迷糊,想去找自家哥哥過來治治眼前這個宜喜宜嗔很可愛也很煩的少女。
“別去找他,我哥哥跟你哥哥在說話。”呼延小蠻抬起下巴朝身后努了努,難過地不想說話。
夭夭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同樣有些難受地伸出細弱的手臂,輕輕地摸了摸呼延小蠻的后腦勺,心里堵堵地努力安慰著她。
篝火旁,呼延雷覺一個人四平八穩地占了一方,直視著渾身不自在的綴玉和裴寂兩人。
“無量世尊,呼延施主,為何如此看著小僧?”綴玉被看得別扭無比,只能向呼延雷覺行禮提問。
“你家長輩發了話,今年的桃花飲酒,你就不要去了。”呼延雷覺環抱雙手在胸前,神色嚴峻。
“為何?”
綴玉雖然滿是不解,卻相信以對方的實力和地位,沒有什么需要欺騙自己的理由。
“大雪山頂,云頂來明宮有異動。大日輪寺里你師和首座大人都需要前去。令師認為對你來說是一個好機會!”
“你的機緣來了小輩。”
“至于別的,明宗內事我不知道多少,只能言盡于此了。”呼延雷覺雖然疑惑,但也并不怎么上心。
綴玉心頭一陣巨跳,知道對方沒有說謊,但還是情不自禁地發問:“那本宗內今年會派遣何人頂替小僧前去參合學宮呢?”
呼延雷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不知道,但是首座說你到時候自然會知道的……說什么現在‘緣法未到’,神神叨叨的!”
綴玉無奈苦笑:“小僧明白了,小僧會盡早返回本宗。”應答完,他自覺地起身遠離,將地方讓給了呼延雷覺和裴寂兩人,心里亦是思潮翻涌。
誓言猶在耳畔,不期竟然天意如此無常!
綴玉看了一眼還在巨狼身上難受的呼延小蠻,竟然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想著些什么了。
“說說咱們的事情……”
呼延雷覺昂然出聲,卻被裴寂突然豎起的右手所打斷:“我知道您想說些什么,但我什么都不會聽得的。”
“你可以帶小蠻回家。”
“我不會鬧不會反抗,這是我給你的承諾。”裴寂臉色平靜地完自己想說的話,然后就沒了聲響,只是默默看著不停翻騰的火蛇。
“你就這種反應?我以為你應該更沖動一點才是!”呼延雷覺反而來了興致一般,雙手撐在膝蓋上瞪著裴寂。
“我也是當哥哥的人,不會為難自己的妹妹,只會對她好——雖然我的妹妹不漂亮,也沒有小蠻可愛。”裴寂看了一眼霍哈克背上的兩道倩影,眼睛里滿是溫柔的情緒。
“嗯,是啊,我怎么會害她呢?”
呼延雷覺有些悵寥地笑了笑,看向裴寂的目光緩和上了不少。問的問題卻直白而又一陣見血:
“裴寂,你有多愛我妹妹?”
裴寂微微一怔,想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來,有無數字眼在心頭一閃而過,但卻是梗在嗓子眼那里難受的要死。
審視了一眼裴寂,呼延雷覺伸出雙手對著火堆展開:
“很好。不要說,要靠做。”
他哈了一口氣,話語間帶著懷念地開始講述:
“小兕子剛剛已經找過我,她已經同意了跟我回家。”裴寂默默點頭。
“但不要誤會,她告訴我,我要是明年桃花飲酒敢不讓她去長安找你,她會燒了我的營帳跟我決裂,何其剛烈!”
呼延雷覺感嘆無比,字字句句進了裴寂的耳里卻是那樣動聽悅耳。
“她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呼延雷覺笑容里滿溢著的都是幸福的滋味,讓人羨慕:
“她的身份也不好,只是個牧羊的女人。”
“北漠之地多少這樣的女子啊!我偏偏喜歡上了她,讓她為我受盡了苦痛和折磨!”
“我當上南院大王,才能娶到她,即使我的父王并不反對,世人的眼光也是要顧及的。”
“今年,她很快便會為我誕下子嗣來,我從來不會懷疑自己會更加愛她。”
“我請小蠻回去幫我照顧她。她生產以后,我們一家可以回墨海,那時候小蠻也有別的進階之法。”
“你放心,天下不是只有參合學宮才能教育出來一位絕世強者的!”呼延雷覺站起身,對著裴寂拍了拍自己那滿是壯碩肌肉的胸膛,神情莊重且認真:
“這是一位哥哥的承諾。”
裴寂陪著站起,也學著呼延雷覺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到時候一定會在長安等著,小蠻不會信錯人。”
字字慷鏘有力,擲地有聲。
談完了話,有意無意地避開的人們自然可以重新回到原地。
“多么可惜,裴寂施主。小僧首先就要失約了。”綴玉站立在火堆旁,一張俊郎的臉上滿是唏噓和無奈。
“跟小蠻的哥哥說的一樣,天下又不是只有參合學宮才能教出一位絕世強者。”裴寂心情已經平復,笑著回答。
“小蠻施主……”
綴玉看了一眼緊緊依靠在裴寂身側的呼延小蠻,不由淺笑:“小僧就不向你道歉啦!只能祝小蠻施主日后,武運昌隆!”
呼延小蠻眼角帶淚,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綴玉……你的畫本姑娘會好好收藏起來的,下次見面繼續畫!”
綴玉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小蠻施主愿意的話,管夠。”
他依舊溫潤如玉,一如當初相識的時候,脾氣溫和:
“大概天亮時,小僧就該走了。人生在世,別離最苦。到時候你們找不到我的話,就不用找了。”
裴寂和呼延小蠻齊齊點頭。
綴玉瀟灑一笑,邁步走向小公子車廂所在的位置,好像還要交代些什么。
呼延小蠻終于忍不住,將頭埋進了裴寂的懷里,淚珠很快浸濕了裴寂胸前的衣襟:
“裴寂~~我好難受~~”
裴寂無聲地抱緊了呼延小蠻,勉力笑了笑:“好,小兕子,你想怎樣都好的,想哭就哭……”
呼延小蠻摟緊了裴寂的腰,傳來的聲音哭中帶笑:“哪個叫你叫我這個小名了……難聽死了!”
裴寂依然溫柔地笑著:
“怎么?你哥哥不是說只有你家里人可以這么叫么?”
“呸!他不要臉面,他不講理!”呼延小蠻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這時候糊得亂七八糟的算不上好看——但是在裴寂眼里,很可愛。
“我讓他把大黑馬留給你了!”
呼延小蠻咬住裴寂的耳珠,讓他渾身為之一震:
“你記住……那件肚兜歸你了。下次見面要拿給我看。”
“我答應。”裴寂認真回應。
“我把那個狼皮包給夭夭保管了,你明天記得把里面的東西拿過來,那也給你了。”
呼延小蠻在裴寂懷里一陣磨蹭,眷戀而又不舍得。她臉色通紅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好像做出了天大的一件挑戰:
“哥哥說天明就走,我不傻的。”
“長安人那么多,我要先給自己打個標記!你來……”
她握住裴寂的手——裴寂臉色一驚,入手肌膚綿密細致,有著很好的弧度和飽滿感,活潑而沒有任何束縛!
“我愛你,裴寂……”
呼延小蠻喘著粗氣,不再說話。
月光下,篝火旁,年輕的少男少女幾乎疊在了一起,身影在篝火的映襯下拉的很遠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