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長桑君就被請到聶府。
聶豹的態度稱得上掃榻相迎,長桑君對這位刑部少司寇也很客氣。
平常人想請長桑君也請不到。
但刑部少司寇算得上大周重臣,如果把王城上下所有圣儒列個次序,聶豹也能排上前二十。
“病人在哪?”
無暇多敘。
長桑君便來到聶榮所在處。
病榻上聶榮面色平靜,似在熟睡中,但長桑君施“望聞切”三法后,面色凝重。
“須開顱手術斷定病因。”
“長桑先生,我兒能治否?”
“須開顱方可確定能治與否。”
聶豹略加思慮,便說:“煩勞長桑先生。”
長桑君的開顱術很神奇,聶豹初次得見卻無心贊嘆,一刻鐘之后,他兒子頭顱已打開,往內瞧了一眼后,長桑君便顯露出一種奇妙的表情來。
似是驚嘆,似是感慨。
長桑君轉頭看向聶豹:“公子腦中有一物,我不方便觀瞧,待我避出室外,少司寇自行將之取出。”
“我自行取出?”聶豹略覺疑惑,他不通醫術啊。
不過長桑君自有定數,轉身便出了房間,待門扉合掩,聶豹便借燭光往聶榮腦中觀去,就見一條……竹簽。
見到此物時,聶豹心中也是驚駭,他兒子腦中此刻空空蕩蕩,卻只放了一條竹簽。
這是何等手段!
這是將他兒子視作書囊了么!
聶豹強忍心中驚疑,自聶榮腦中將竹簽取出,就見其正面寫著“非請匆視”,背面寫著“腦子換定等提名”。
長桑君顯然看到正面字樣,才會借故離開,而背面字樣,聶豹并不是十分明白。
定等,該是指王城定等,他作為副考官,的確有提名之權。
但提名誰?
何人竟敢以他兒子性命做要挾!
聶豹心頭怒氣狂涌,周圍空氣風如利刃,所有家具擺設都現出要被切成齏粉之征兆,千字正儒,一怒之威至此。
但狂怒毫無意義,聶豹安撫下心緒,便請長桑君再進來。
長桑君進來后,不提那腦中竹簽之事,只是說:“此兇徒手段詭譎,我亦難想像,他是如何完整取走令公子之腦又不留術痕的。”
“醫宗他人是否有此手段?”
談及專業知識,長桑君傲然道:“我若無有,他人亦無。”
“是,長桑君乃我大周國醫圣手,醫術大周無二。”聶豹恭維長桑君,又問:“若是拿回我兒之腦,能否醫好我兒?”
“腦之一物,存有人之精神記憶,精神記憶合為魂魄,稍有殘缺,便魂魄不全,若能拿回令公子之腦,只要無有殘缺,我能讓令公子恢復如初,如有殘缺,則要看殘缺程度如何……”
送走長桑君,聶豹回轉府內,還未來得及細思對策,府外有人來報,有鄞衛要見他。
“鄞衛?”聶豹頗覺驚訝。
鄞衛負責守護皇宮陵寢,為天子近侍,等閑不出皇宮與駐地的,怎么會來見他?
鄞衛。
便是聶府中人,也大多是首次見到這種衛官,其行走在聶府中時,吸引了絕大多數目光,即使不知其是鄞衛,其獨特形貌,也會讓人注目。
聶豹在客廳候茶,見這位鄞衛進來,便起身相迎:“衛官辛苦。”
“少司寇大人好。”
尖細的嗓子,絕美的相貌,雖著男裝,但姿容艷麗,宛如女子。
鄞衛可說是殷八衛中最靚眼的一個,不過仔細去瞧,就會發現其面目之上皆是涂畫,表情呆板也不會笑。
聶豹知道,這不是鄞衛真正外形,是天子賞賜的外貌,那是一張人皮,取自皇宮內獲罪的妃嬪或宮女,也可能取自宮外,來源更不可說。
總之,外形越艷麗,就代表這名鄞衛在天子身邊越是得寵。
“近日監天印官大人查閱圣儒名冊,發現令公子聶榮魂魄不全,特譴我來一問究竟,若需我司協助,盡可與我分說。”
聶豹神色一凜。
……
拋上。
拋下。
拋上。
拋下。
走過一小童本是拿錢去買糖葫蘆的,看張四皓拋的東西好玩,向張四皓伸手便要:“兀那乞丐,你把手中口袋送我!”
張四皓收回被裹成團的聶榮腦子,嘿然一笑,目中泛出第二只瞳孔,那小童便雙眼一愣,著了鬼迷似的反倒把手中兩枚銅錢扔到張四皓面前碗中了。
開局一個碗嘛。
有碗啥都有。
張四皓摸過碗中兩枚銅錢放在口袋里,又有餅吃了。
來了!
盈忽得叫了一聲。
張四皓抬頭就見一駕馬車停在對面高陽樓門口,氣宇不凡的傅暇從車上走下來……
果然來了~張四皓想。
高陽樓是傅暇據點,他常在這里宴請圣儒同道。
再過五天就是七月三十,王城定等的日子,此刻王城到處都是圣儒前生,每棟知名酒樓茶社都被圣儒前生占據。
得有數百的圣儒前生游蕩在王城街面上,真假都有,也真假莫辨,每天都有因為不守宵禁之規而被狺衛抓進大牢的,又天天都有圣儒前生們嚷嚷著要鏟除賊衛,還大周政壇清明。
傅暇列為王城五子之一,隱然就是此刻王城圣儒前生的精神領袖之一,由此便更加忙碌,高陽樓蹲點,總能蹲到他。
定等在即。還是該以定等為要。陽虎提醒張四皓。莫受私人恩怨影響。
我要定等。怎么著也該定個神秀,才能容納修煉之路進一步發展吧?張四皓問。
對。非是神秀,不足以你再修神通。陽虎說。他人可以精讀經義以獲神通,而你修圣儒道神之路,只能憑天賦,須得大周天子垂青,神秀之上,開拓天賦,才能再修神通。
王城五子正好五個,早就定好了甲等五個位置,我不弄死一個,怎么空出位置來給我?張四皓問。
此言差矣……陽虎待長篇大論。
同意。盈舉手。弄死傅暇,他害你好幾次。
二比一,陽虎啰嗦無效。
于是,張四皓、盈和陽虎,一排三個,就這樣蹲在高陽樓對面墻根底下等傅暇出來。
慢慢的,墻角的人越來越多。
都是乞丐。
高陽樓是王城首屈一指的酒樓,來往者非富即貴,自然有不少乞丐盯準此處做營業場所,還有霸王乞丐想攆人,攆到張四皓,就被一個眼神支開了。
咳咳咳……張四皓用了倒映祭文,就咳了好幾聲,現在明白了,這是瘞神之力對人體的侵蝕,便是為這,也逼著張四皓盡快定等。
這時,張四皓就聽耳邊響起一聲:“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