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退走了,可邊防依然不能松懈。
一時半會,劉順還無法回到常山,更別提在老家過年。
朱龜?shù)弥粦?zhàn)斬首近四萬,將鮮卑人打得落荒而逃后,趕忙命人傳書中央,將這“天功”報了上去。
另外,他還將程昱與李乾移駐去了廣寧,同來的還有劉炳等人,因為劉順正在此地駐扎,與程普負責收攏竇氏與慕容部的“難民”。
在大戰(zhàn)中受傷的士卒也都被運送到廣寧城休養(yǎng),一時間這座邊塞重鎮(zhèn)變得無比熱鬧。
熹平七年(178)也在這喜慶的氣氛中到來。
新年剛過,一場大雪便造訪大漢北部邊塞。
“就不能照顧一下我這上了歲數(shù)之人嗎?”
與劉順在屋內(nèi)下棋的程昱不住地淌鼻涕,可劉順卻不愿關(guān)緊窗戶。
“這屋中沒有火炕,點了銅爐煙散不出去,咱們倆不得被嗆死在這屋里?到你了。”
劉順下了一手白子,頭也不抬地回道。
“你這小子當真不通人情?!?
程昱捋著胡須,琢磨該將棋子下在何處。
負責觀棋伺候的沮授則在一旁偷笑,心道:也就是劉順才能治一治這暴脾氣的程公了。
“朝廷里會是怎么個情形?”
劉順假裝不經(jīng)意問道。
程昱嗤笑一聲,“老夫一介鄉(xiāng)野村夫,如何曉得廟堂之事?公允出身冀州望族,你怎不問他?”
“公允兄與小子資歷尚淺,哪里比得上程公?程公足智多謀,何不揣測一番?!?
多日相處下來,劉順早知程昱這人吃軟不吃硬,最喜歡被人恭維。
果然,經(jīng)劉順這么一奉承,程昱頓時就來了話頭。
“報捷書遞上去也有段時日了,這么久都沒個著落,想來是有人不想讓咱們領功的?!?
劉順也有所猜測,只是......
“我軍怎么說也有四萬斬首,怎就定不下幾分功勞嘞?”
程昱伸了下胳膊,指向窗戶,“你去關(guān)了窗戶,才可細說?!?
“中!”
劉順起身,卻未往窗戶邊去,反倒是走到銅爐旁將還未燒透的木炭取了出來,扔在一旁的盆中。
“欸,你這小子,我叫你去關(guān)窗,怎地將爐火滅了?”
劉順笑笑道:“留爐火還是關(guān)窗,但留其一,豈可兼得?”
程昱聞言大笑起來,“你這頑生,原來早就知道其中緣由!”
正如劉順所說,此戰(zhàn)臧旻、田晏兩路大敗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夏育一路大勝同樣是事實。
其中參與奇襲的還有臧旻與田晏部下,要賞不可能賞孫堅、張純,要罰也不可能罰孫堅、張純。
要賞,這功勞怎么分都是閹黨占多數(shù),士大夫不能同意。
非但士大夫不同意,閹黨也不可能讓臧旻受賞,匈奴單于都被他坑死了,匈奴使者在劉宏面前痛哭流涕,怒叱臧旻,帶出去了五千兒郎,回來的才幾十,用一句漢話講就是“家家戴孝”。
閹黨要治罪,治臧旻的罪。
于是,士大夫就要求連帶田晏、夏育、段熲、王甫一同治罪。
因為,田晏出塞一趟同樣十不存一;夏育那邊還造成了難樓部叛變,一戰(zhàn)下來死了不知多少冀州士子;段熲與王甫是攛掇開戰(zhàn)、舉薦領兵人員的幕后黑手,同樣要被問責。
大朝會是沒少開,是賞是罰也沒少討論,可年關(guān)都過了,也沒商量出個結(jié)果。
每次開朝會,那就是菜市場捉奸——雞飛狗跳。
若是劉順在場,那都得感嘆漢語言文學之博大精深,怎么叫罵人不帶臟字還句句不重樣?
來這東宮云臺殿走上一趟便知。
文官開了嘴炮,那可不是一般炮,氣管子里冒的都是藍光熾焰。
正逢交趾梁龍率眾萬余人,聯(lián)合南海太守孔芝一起反動叛亂,攻破郡縣。
朝廷不得不暫且擱置封賞之事,將重心轉(zhuǎn)移到南面叛亂之事上。
閹黨這邊一時也沒有拿得出的才干之士派去平叛,袁逢乘機上表:“臣聞蘭陵縣令,朱儁朱公偉才干過人,有勇有謀,曾參與平定揚州亂賊......”
幾番考量,無奈之下,天子不得不委任朱儁前往交趾平叛。
天子失去了統(tǒng)戰(zhàn)權(quán),糧草物資調(diào)運的權(quán)力再次回歸大司農(nóng),士大夫扳回一局。
封賞一事也因此出現(xiàn)轉(zhuǎn)機,天子下詔,賞賜朱龜十萬錢,任其為幽州刺史。
同時,召劉炳等入京面圣,再行封賞。
同月,天子改元光和。
封賞的詔書還未送達,另一封書信卻被送到了劉炳案上。
劉炳看過信中內(nèi)容,表情幾經(jīng)變換,命人叫劉順來一趟。
“父親,您找孩兒?”
“嗯?!眲⒈噶酥赣沂诌叺淖?,“順兒且坐?!?
劉順落座后發(fā)現(xiàn)身前案幾上放著一份書信。
“看看吧。”
劉炳假裝淡然道。
“是,父親?!?
劉順見印泥已破,顯然是父親先前查看過信中內(nèi)容。
將信紙從外包裝內(nèi)抽出,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舉致季明書”五個隸書大字。
劉順認得這字跡,寫信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甄舉!
劉順瞄了一眼父親,見父親當真要他看這封信,便不再猶豫,翻開信紙,讀了起來。
“結(jié)親?!”
劉順一目十行,略過大段客套話,直入正文,當頭一段就是甄舉希望與劉炳結(jié)為親家。
“怎么?你是不喜歡甄國相之女嗎?”
劉順砸吧砸吧嘴,回想起昨日種種,也說不上來對甄香到底是何種情感。
劉炳見兒子如此作態(tài),笑了起來,“也是,你懂個啥子。”
“我......”
劉順很想辯解,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劉炳止住笑容,正色道:“順兒,此乃擇選正妻,當謹而又慎。你母親年前來信,與為父提起過定親之事。”
“母親怎么說?”
“她想讓你娶趙家女子?!?
“啊?娶趙家女子?父親怎么回的?”
“為父當然是痛斥你母親不明事理!”
劉順嘴角一抽,深表懷疑。
“想我兒何等出眾,如何能娶趙氏之女為妻?到時候給你配個趙氏的妾室也就罷了。為父認為甄氏女乃良配,你們二人又同為劉公門生,可堪天賜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