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2022.9.27

我問哼媽，這幾天我是不是情緒不錯？她說是的。我說這是因為除了跑步這個愛好，我現在又有了寫作。

人到中年，我很高興自己有了兩個不求人的愛好：一是跑步，二是寫作。周國平說，人生有兩大幸事：一個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并靠此養活自己；一個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并使對方快樂。

我希望能夠以寫作為生。如果做不到，我也希望一生能夠以寫作為愛好，不要因為誘惑或壓力而不寫。例如，受到玩斗地主、刷短視頻的誘惑而不寫作；或者因為賺錢養家糊口的壓力，而沒有時間去寫作。寫作是可以維系一生的愛好，不像跑步。我不是從小喜歡跑步，而是最近這兩年才愛上跑步。也許到了老年，我又像小時候一樣喜歡乒乓球，也有可能喜歡散步。

但寫作，我是從小就喜歡的。大概小學三年級時，我把大白紙裁成筆記本的樣子，開始寫長篇小說。只是一直以來，我沒有經歷特別的寫作指導，自己也沒有刻意練習過寫作。

這樣導致的后果就是，我常常寫不出東西。寫不出來自然就容易放棄。寫作這個愛好被我幾次放棄，又撿起，又放棄。這次重新撿起寫作這一興趣，我特意找到了幾位作家的建議作為參考。娜塔莉在《寫出我心》這本書里，提了以下“必須切實遵守”的寫作練習建議：手應當不停地寫；不要刪除；別擔心拼錯字、標點符號和文法；放松控制；別思考，別想著要符合邏輯；直搗要害。

雷·布拉德伯里在《寫作的禪機》寫道：“將來有的是時間去思考、刪減、重寫。但今天，就讓它爆炸—飛散—瓦解吧！既然接下來的六七次草稿只會折磨自己，何不享受這第一篇……找到一個人物，內心既有渴望也有抗拒，就比如說你吧。給它起跑的信號，放響一槍。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跟上去。這個人物心中的愛恨會引領你一路走向故事的結局。他的興趣與激情存在于愛恨之中，足以點燃路邊的風景，讓你的打字機熱得冒煙。”

斯蒂芬·金在《寫作這回事》里也說：“關起門來寫一稿給自己，敞開門寫二稿給讀者。關門寫稿時，也就是把腦子里的想法直接下載到紙上的這個階段，我能寫多快就寫多快，速度以自己能忍受、不難過為限。”

看來，在嚴肅的寫作完成前，都要經歷這種“傾瀉式寫作”的階段，不要思考，不要停，要快快地寫。特別要注意的是，寫作要每天進行。原來我是等有了靈感才寫，現在是只要心中有任何想法、任何意念，那就寫。否則就看書，一看書就有想法了。如果看書還是沒有想法怎么辦？

果戈理不止一次地對另一個作家說：“寫呀，哪怕給自己立一個每天強迫自己坐在寫字臺前2小時的規矩也行呀。”

“可要寫不出來怎么辦？”對方回答說。

“沒關系。你就拿起筆寫道：‘今天不知道我為什么寫不出來。’‘今天不知道我為什么寫不出來。’‘今天不知道我為什么寫不出來。’這樣寫膩了就寫出來了。”

總之要一直寫。詩人韓東說：“應該天天寫，這是增加敏感性，也是降低敏感性，增加手的敏感而降低判斷的敏感。不利于寫作者的情況是，手生而不敏感但判斷敏感以至于過敏。這里的確存在此消彼長的情況。”“寫作過程中盡量讓你的手去思考，頭腦的工作盡量消極。頭腦最大的任務是阻止妨礙手思考的因素。一個積極判斷的頭腦是有礙寫作的。”

斯蒂芬·金也說要每天寫，這樣靈感才會降臨：“不要等待繆斯從天而降……他是一個固執的家伙，不容易受到創作悸動的蠱惑……你的工作就是要保證讓繆斯知道，每天9∶00到中午，或者7∶00到15∶00，你都在。他如果真的看到你這么做，我向你保證，他遲早會現身，叼著雪茄，施展魔法。”

進行這樣的寫作訓練，要有耐心，我是可以做到的。因為“傾瀉式寫作”本身就是讓我開心的事情。這種寫作不是為了成名成家，而是為了愉悅自己。通過傾訴，把腦子里的想法搬到文檔上，而不是任這些想法在腦子里橫沖直撞。

娜塔莉是寫作教練，她鼓勵人進行這種寫作，可是學員們有很多的理由和借口不寫。她說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話：

“你們現在還在等什么？”結果幾個男生抱怨：“老婆刁鉆，生活麻煩，想碼字兒那叫一個難上加難。”我就看著他們說：“那，你知道怎么去解決麻煩嗎？——拿起筆去寫就是最好的答案。”他們的臉好像一下子就亮了，連連稱贊。

是的，不管遇到什么麻煩，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就是去寫，寫出答案。即使寫不出問題的答案，也會寫出一個好心情，寫就是給自己充電、加油，這樣我們就有能量和智慧去處理麻煩。

當然，不同的人給自己充電、加油的方式不同。娜塔莉原本以為給自己加油的方式是“靜坐禪修”，但實際上是寫作。哼媽給自己充電的方式是整理收納，她說她在整理收納時真是太快樂了。有時哼媽會整理到凌晨一兩點，那時沒有孩子們的干擾，她可以安安靜靜地收拾，“快樂得要起飛”。

哼媽一個閨蜜的老公的興趣愛好是玩斗地主，十年如一日，沒有一天不玩的。他玩斗地主時，不會像我一樣因感到浪費生命而愧疚不已，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激情所在。人一旦找到自己的激情所在，就會找到自信。做“采之”是我的激情所在嗎？并不是。“采之”是我可以隨時放棄的。寫作，傾瀉式寫作，才是我的激情所在，它絕不是可有可無的。這是我最近的發現。有了這個發現后，我就告訴自己要牢牢抓住它，因為我有可能受各種因素的影響、誘惑，而再次放棄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