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要我的皇位不成！”

秦之容憤怒的將滿桌子的書籍奏章掃落一地，宮人嚇得立馬噤聲跪下，秦棲玉和秦棲月立在一旁，看著秦之容臉頰因著惱火而紅暈，整個人像一只刺猬般豎起刺來。

“陛下息怒，小不忍則亂大謀。”秦棲玉等了一會兒才開口，貼心的給秦之容倒了一杯茶水。

秦之容對這個盡心輔佐自己的六公主一向是信賴，此刻臉色略緩和，也冷靜下來。

秦棲月看向秦之容那張仍舊稚氣未脫的臉，不由得想起她的皇兄秦肅，相伴長大卻陰陽相隔。

雖然死后是追封為肅上皇，可活著的時候，一直是在外廝殺保家衛(wèi)國。

一日的舒坦或者榮光都不曾有過，秦棲月不由得悵然若失。

“大皇姐？大皇姐？”秦棲玉走到她面前，輕輕的喚她，“你與神明大人相熟，可知神明此次深意？”

秦棲月回過神，見著秦之容也看向她，經(jīng)年未見而曾經(jīng)熟悉的稚童也變了模樣，不再是跑著笑著叫皇姑姑。

“神明大人此舉，于陛下有益。”秦棲月知曉這一開口，必遭秦之容的猜忌不滿，仍是開口道。

秦之容冷哼一聲，“長公主是覺得大贏治下，須得那個桑落做主不成？”

“陛下。”秦棲玉眼神略嚴(yán)厲，又掃過宮內(nèi)那些個宮婢，“你們先下去。”

“諾。”宮人們靜悄悄的往外退，面上皆有惶恐之色。

待到整個內(nèi)殿只剩下他們幾人，秦棲玉才扭過頭對著秦之容道，“陛下，如今處境還須慎言。”

“皇姑姑，是那個桑落欺人太甚。”秦之容還犟著，眼睛里滿是怒火肆意，仿佛敵人已至跟前。

“陛下，可愿聽臣一言。”既然開了口，秦棲月便沒打算住嘴。如今的秦之容既沒有從前溫順可愛，也沒有和他皇兄一般的堅(jiān)韌自強(qiáng)，但畢竟是皇兄之子也是大贏陛下，她須擔(dān)起皇室教導(dǎo)協(xié)助之責(zé)。

“明日早朝，六部三院（翰林院、都察院、理藩院）必定都會上奏空缺之位急需填補(bǔ)，世家大族這幾日必定早已謀動。”

“肖、韓、王三家在朝中占據(jù)不少要職，如今這杯羹人人都想要。這事必定引起朝野紛爭不斷，鬧出人命也未必。若是讓謝薛崔遲四家又或是攝政王的人占據(jù)，必定勢力更大，終會成下個肖家。”

“反倒是神明大人親點(diǎn)，無人敢在其中作亂，朝局暫時安穩(wěn)。”秦棲月的分析讓秦之容安靜認(rèn)真起來，眸色也多了絲少年未有的凝重。

“給神明大人示好的冊子我雖未曾瞧見，但向來各家各戶都不能免俗。不過世家大族多知分寸，顧忌陛下皇室，自不敢貴重太過。

桑落大人選的這些人多是家中富貴卻無權(quán)勢的小官，他們?nèi)艟右殻兰冶囟ㄝp蔑為難，少有拉攏，陛下倒是好收為己用。”

“只是不知能力如何。”秦之容聽進(jìn)去了，還有所擔(dān)憂，“他們既然投誠神明，必定是野心勃勃，且要么是見風(fēng)使舵之人，要么是學(xué)生之青睞，如何奪之信之。”

“若是見風(fēng)使舵之人，他既討好神明，也能輕易為陛下所用。陛下許以好處，先穩(wěn)著他們的位置，私下細(xì)細(xì)摸尋合適的良將賢臣加以提拔替換，總比從那些世家手里把位置奪回要輕松些。”秦棲玉似乎也開了竅，似乎覺得真是個好事。

“若是效忠神明學(xué)生，倒也是無妨。這些學(xué)生臣雖不相熟，但如今來看與這些世家并不對付，朝中之臣因著這三家之事難免忌憚。

如今若是讓他們做大，倒也能分了世家勢力，他們身后無倚仗，神明大人早晚要離開。到時候若不愿做陛下手中刀刃，也盡可折之。”秦棲玉說的殺氣騰騰，長公主秦棲月看著這個對玩弄權(quán)術(shù)習(xí)以為常的六妹妹，一時竟想不起從前。

關(guān)于從前最清楚的記憶，就是那日，大贏那日的動亂，父皇的殯天是一切的開端。

那日其實(shí)是來給六皇妹過生辰，她母族尊貴，又頗為得寵，除了遠(yuǎn)在邊疆的大皇兄，其余在京畿的兄弟姐妹都來給他慶生。

生辰前幾天，因著封地的事情和父皇鬧了一通，那日其實(shí)是去道歉的。本想著藏著等父皇發(fā)現(xiàn)自己的悔罪書，卻不想藏著藏著睡著了。

再睜眼，她看到了這輩子最恐怖的事情。

每每想起，她都難以忍受心中酸澀，那段時候更是心絞難眠。

“陛下，七公主回來了。”

秦棲月愣了一下，七公主秦棲梧是神明學(xué)生。她和秦棲梧最后一次見面，是在軍營里。

那個時候是因?yàn)樗粷M父皇要將她賜婚給謝少師，帶上了秦棲梧一起逃出宮，打算前往邊疆去找大皇兄。

在平昌城郊外被人圍堵，幸得神明大人相救，且一路同行于錦繡城。秦棲梧得了神明大人青眼，收為學(xué)生，而她帶著錦繡城外祖家的兩個表哥前去了邊疆。

這幾年她也想明白了許多，秦棲梧不是意外撞破她逃跑計(jì)劃并跟隨她離開，而是一開始秦棲梧便是想逃離這座皇宮牢籠。

而外祖父也并非是讓表哥護(hù)送她，不過是起了爭權(quán)的心思，她的母親只有她這一個公主，她的皇子弟弟年幼夭折，而大皇兄是母親看顧著長大。

他們便把賭注投在了大皇兄身上。

利用，無處不在。

她想起最后一次見秦棲梧，是在軍營。那個時候秦棲梧是神明學(xué)生，和那些學(xué)生一起同吃同住。整日里不是在跟著王春桃診治傷患，便是跟著趙西西練槍，完全變了個樣子。

不再是看著怯懦脆弱的模樣。

時至今日她也不知道，從前與她相處的秦棲梧到底是真怯懦，還是偽裝。

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她見著一個宮婢走進(jìn)來，身后領(lǐng)著一個人。

眉眼熟悉又陌生，秦棲月看著秦棲梧給秦之容行禮。

比她記憶中張開了許多，多了幾分凌厲和沉穩(wěn)。不過眉眼依舊如從前，就好像是含著露珠的淡粉芍藥，明媚不張揚(yáng)的內(nèi)斂著優(yōu)雅。

“六皇姐。”秦棲梧看向秦棲玉身邊的秦棲月，稍稍帶些笑意，“好久不見，皇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