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軒領著人來了,為首是緋紅色官袍,神色匆匆的,看著桑落頓時是喜上眉梢,“下官魏然拜見神明大人。”其余身邊兩個侍郎也均是拜見。
“朝堂上。”魏然還想說什么,見到了桑落身邊的遲橫,“遲學士已經告知于您?”
“嗯。”桑落見面前的魏然巴巴的神色頹了下來,估摸著原本是想靠著這一手消息跟自己拉關系。
吳澤軒臉色不佳,剛剛跟著魏然一路已經聽聞了朝堂之事。
朝堂上只有正四品以上官員才可在殿內,從四品在殿外長廊候著聽詢,而五品及以下就只能在階下等著。
所以魏然看得分明,今日早間吳文鶴突然將有前朝印記的信箋當著文武百官之面上奏,越過了三公(太傅、太師、太保)。按理說逢五日上朝前先將奏折提交三公,由三公過閱才至御前。
有此舉多是彈劾上官,除了攝政王喜歡當面要軍費這事。
果不其然,證據直指肖太傅。滿朝大駭,群臣驚愕,肖太傅更是指著他鼻子說荒繆,可呈上的信箋中,前朝印記無疑。
今日早朝攝政王又不曾來,皇帝年幼,垂簾聽政的太后是個肖家傀儡。少師不在,太保亦無,三公唯有肖太傅,其之下便是右丞相和左丞相(副相),能主持大局的便只有右丞相韓丞相,他亦出身名門,曾祖母更是皇族公主。
核對了字跡,再三確認印記。原本事方已大定,卻難在一處。
肖太傅指天發誓說是栽贓,否則便叫肖家滿門被屠,不得好死。又強拉著吳左丞,問他可敢以神明學生之名起誓,若此信物作假與他有關,便叫桑落墜神入魔,永世消散。
魏然眼見著吳左丞冷面寒眸,只說是非曲直講究證物證言,發誓不過是一時哄騙。
肖太傅力爭吳左丞才是勾結內賊,此時便是僵持。
其實他細細想來,誰不信發誓之說,也不該是吳左丞這般的神明學生,可見此種別有內情。
如今的肖正翎掌管宮中御林軍,隨隨便便按下肖太傅這事便是做不到,韓右丞相是個辦事穩妥之人,直言其中難辨,一封信太過草率。
先是讓大理寺卿及刑部尚書領著部下官差同前往肖府探查,又同時派人去尋攝政王,卻讓肖正翎帶著御林軍看管著宮門,不許有風聲走漏。
誰成想,神明大人竟然在刑部,魏然只覺得,大概是發誓有用。
桑落不知他心中這九曲十八彎,只從遲橫口中聽聞消息,感慨吳文鶴不知是呆板執拗,還是真的敬畏神明,若是她在此境遇,必定是事事要占著上風。
“大人,吳、吳左丞還在宮內。”吳澤軒打眼桑落的神色,似乎憂心忡忡,心中有些密密的猜測。
“不急,先去找花子。”桑落并非穩得住,她在等,等個宮內的態度傳出來。若是宮內對自己這個江湖騙子是忌憚,這會兒去無疑是羊肉虎口。
她淡淡掃了眼魏然這位尚書,“吳文鶴是個廢寢忘食的性子,煩請叮囑他一句,別熬壞了身子。”
“是,下官必定傳達。”魏然明白,這事神明大人只要過問,哪怕一句話便是個態度。只覺得神明大人高明,這一句話傳過去,滿朝文武誰敢落井下石,便是肖家,此刻也是要把腦袋捧好。
魏然也是小門戶中一步步到如今,曲意逢迎的事做了不少,可今日看著桑落神明的背影,心里還是捉摸不定,不免犯怵后怕。
前腳送走了神明,轉身就遇上了眉眼冷凝的肖九儒,他平日多是眉眼帶笑,尤其是用刑罰之時。還是少見的嚴肅。
“尚書,今日早朝可是有事發生?”昨日肖家動手之事他猜到些。不過他這庶出旁支三代遠親,如今也不過是個從六品,連上朝資格都沒有,肖家也沒透露什么內里。只是從只言片語中的態度,猜到了早晚要對吳左丞他們動手。
“你們肖家和神明學生對上了,還有與前朝有關。”魏然沒說太多,但眼前人的臉色更難看了。
是的,你們肖家,肖九儒知道終究是一損俱損,得到了些頂著肖姓的優待,如今連本帶利還回去怕是也不夠填。
“大人,我去肖家一趟。”肖九儒作揖起而疾步,魏然看著只嘆口氣,肖九儒此人雖有些手段,但還算是盡心,也沒與肖家有牽扯,希望他能躲過這一劫。
魏然望了望天色,今日云淡風輕,甚至鳥鳴清脆,怎么看都是個好日子。他踱步回轉,突然頓足,繼而濃眉一擰,“他怎么在?”
同樣疑問的還有吳澤軒,他特意落后兩步,與遲橫比肩。
看了看前頭被謝必安和吳翠纏著的桑落神明,后盯著眼前的遲橫,今日上朝的官員不都是在宮里,他既然入宮得了消息,是怎么出來的?
“韓丞相遣我去請攝政王上朝。”遲橫看出他眼中的警惕,從容解釋道,“只是馬突然受驚,想著到刑部借一匹。”
剛出宮馬就受驚了,要么是肖家做了手腳,要么是遲橫故意為之,他是肖家那處的?
觸及吳澤軒的審視目光,遲橫大方的接受審視,忽而嚴肅神色,“于大贏學子而言,神明與君主,孰重孰輕。”
“遲大人是在給下官出難題?”吳澤軒不答反問,或許是神明大人在側,平日里內斂的銳氣此刻在眼中難以遮掩。
遲橫輕輕搖頭,嘴角隱隱的笑意不減,只是意味深長,“吳大人是神明學生,自是耳聰目明,能辨是非。”
吳澤軒細細琢磨著話,桑落大人說得對,大家族的人都不喜歡說人話。吳澤軒索性不再理會他和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徑直往前大步去,追上神明大人。
“真的?”桑落被謝必安哄笑著,明艷如枝頭芍藥,輕輕搖曳著。
“當然,全府上下都瞧見。他在水里,頭上頂著個蛤蟆。”謝必安說著只覺得暢快,從來都是謝辰安壓在他頭上。
這種稚童之事也沒人敢評,畢竟現在謝辰安位高權重。
“聽起來是個有意思的事,看他那般正經,居然小時候這般有趣。”桑落聽著又笑問,“他小時候這么調皮,他父母得多頭疼。”
“大伯母體弱,整日是湯藥不離,是以嬌縱些。”謝必安說到這事才稍有正色,“不過大伯母心腸軟,為人和善,只可惜命數不久,十年前他登榜之時就逝去。”
“謝辰安今年很大嗎?瞧著還挺年輕。”桑落這話問出口,謝必安和遲橫臉色都微微有些變化。
吳翠解釋道,“他少年成名,十六歲便已高中,五年前就已官拜少師。”其實若不是三年前大贏皇帝故去,繼位的大皇子也相繼離世,如今應該是謝家天下,畢竟謝家謝知行和大皇子有同袍之澤。
“統領御林軍的肖首領今年多大?”電光火石間,桑落冒出來個年頭,對于那個肖家別院所在地的學生身份多了猜測。
“肖首領也是少年英才,掌管御林軍三年,如今二十六歲。”吳翠不得不承認,這些世家大族里多是少年成名,除了祖輩家族的幫襯,自身也是出類拔萃。
也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算計和察言觀色,比他們這些鄉野混著長大的,開蒙頓悟早很多。
“他長得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