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茹被吵嚷聲驚醒,她抻了個懶腰,發現自己趴在柜臺上睡著了,回頭看旁邊的立鐘,已經是早上七點一刻,又是一夜的疲憊。
她問旁邊的柜員外面在吵什么?柜員回答:“有人想買才財幣,可還沒到早上開售的時間,所以在外面排起了長隊,抱歉把你吵醒了。”
“沒關系,這里不是睡覺的地方,不用在意我......他、他們還是要買第九批才財幣嗎?”
“是的沈姐,繼續購買,沒想到募集如此成功,連續九批都這么搶手。”
沈玉茹站起身向門外張望,倒吸一口冷氣,外面的排隊規模不亞于昨晚,符森不可能有如此實力,一定是其他大佬在幫忙。她回想起昨晚紀云峰的淡定從容,難道紀云峰早知道會出現這個情況,所以讓我回去休息?
沈玉茹正在思考,忽聽街上報童的叫賣聲:南方水災,糧食運輸中斷,糧價波動劇烈,南方水災......
聽到叫賣聲,霎時間,有幾個排隊的顧客果斷放棄了排隊,還有一些人猶豫片刻后也紛紛離開,待到正式售賣時,排隊人數只剩下最初的一半。
不到中午,再無人排隊買幣,柜員報給沈玉茹,還剩下一成多存量,能維持短時間流動性。
鐵強剛從新店鋪建筑工地回來,聽到外面的叫賣聲,注意力被分散,有些走神,不小心裝在了沈玉茹身上,兩人都嚇了一跳。
“呀,鐵強,我幾宿沒好好睡覺了,你是故意來嚇我的吧,心臟差點吐出來。”
“沈姐姐,不、不好意思,我在聽到外面報童的叫賣聲,沒注意你站在這里,我、我幫你倒杯水壓壓驚。”
鐵強從柜臺上拿起沈玉茹常用的杯子,倒上茶水,遞了過來,小聲說道:“姐,你說這鬧天災,糧食短缺,是不是能緩解咱們的危機?”
沈玉茹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回答:“我也正捉摸呢,大家必定要花銀子存糧,手里的閑錢減少,不會繼續囤積才財幣,真乃天助我也。這消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我總覺得有點太巧了。”
“我也這么覺得,現在稍稍能理解義父常說的天時、地利與人和,真是缺一不可。”
“咱們也別愣著了,屯糧吧,好不容易募集點錢,可別都搭在口糧上。”
“得嘞,我這就去辦。”
鐵強答應一聲又匆匆出門,操辦購買糧食的事,特別是他外面幾個糕點供應鋪子,需要提前做好準備,以應對糧食短缺。
令鐵強奇怪的是,所有外圍鋪子都已經提前一天購買了充足的糧食,反饋說是前天紀云峰親自來指導工作,要求大家把糧倉充滿,而且還要檢查,做不到的店鋪會受重罰,所以大家不敢懈怠,緊急購買了糧食。
此事紀云峰并未向鐵強透露,不知是早就有的預謀還是臨時得到了什么消息,總之避過了糧食短缺造成的困難,如此神機妙算除了紀云峰,沒人能做到。鐵強眼珠子一轉,心里輕松不少,說道:“對,大哥讓我來做檢查,誰家還沒囤好糧食的,都來領罰吧......”
街上的糧鋪門口聚集了很多顧客,此時信息剛剛傳開,糧食價格就已經翻倍,顧客吵嚷著叫罵,對商家的做法大加指責。其實商家也很冤枉,漲價的原因是昨天鐵強的店鋪集中采購,造成了短時間的庫存不足,加上今天南方斷糧的消息,才快速發酵。
城里經營糧食生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災害來臨要先保住自家存糧,剩下的才能賣給百姓,所以市面上的糧食在悄無聲息的減少。到黃昏時刻,平均糧價已經翻了兩倍,可越是這樣越供不應求,老百姓瘋了一樣搶購,連劣質米和陳米都一掃而空。
第二天,平均米價漲到四倍,才聽到消息的人繼續搶購,仿佛今天買不到米就無法生活,對未來抱著完全悲觀的態度。
青幫內部也在囤糧,不論多高的價格,必須確保所有人能吃上飯,還有的分布直接發銀子,讓手下兄弟自行購買,省去了排隊搶購的麻煩。
符府內劉管家忙得不可開膠,他動用了自己能動用的所有關系去買糧,可當糧食擺在眼前,價格卻令人咋舌,放在過去他想都不想就大量買進,但現在不同,庫房里銀子虧空,每天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突然動用這么多銀子,他不得不報告給符森來定奪。
自從符森得知糧食短缺的消息,心里就有不好的預感,見管家火急火燎的來請示買糧食的問題,他反感道:“我當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買糧食嗎,錢多就多買,錢少就少買,犯得著跟我報嗎?當我閑得沒事干?”
劉管家哀求道:“老爺,不是我不懂事,只是現在糧食一時一個價,我托關系扣住的這批只能停留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人家就不賣了。我央求他按照四倍的價格收,他勉強答應,剛才小廝傳回消息,外面的糧店已經漲到了五倍,我、我這也是沒辦法呀......少量人家不賣,否則憑啥給我這個價格?要么就全收,要么就一點都沒有,我不來請示老爺咋行?”
符森站起身,表情憤怒,他沒想到小小糧商也敢在符府討價還價,放在過去他們定會直接去搶,但這里是租界,青幫的職責就是維持秩序,跟這么小的商販犯不著破界。他強忍著火氣,說道:“你去賭場和妓院走一圈,把這幾天的收入盤一盤,先買糧吧。”
劉管家略帶哭腔的回答:“老爺,我已經走過了,這段時間因為才財幣緊張,店里都沒什么顧客,我......”
有小廝走進院子打斷了劉管家說話,道:“老爺,當鋪和錢莊的幾位老板求見,正在門外。”
符森眉頭緊蹙,道:“帶他們去大廳,我在那里等候。”
“是!”
為了買米,百姓手里的錢不足,只能當掉物品換錢,或者把存在錢莊的錢取出暫時應急,可是當鋪和錢莊的錢都借給了符森,余額根本不夠應對顧客的大量支取,客戶娶不到錢就在店里大吵大嚷,吸引更多的人來支取,出現擠兌現象。
符森聽了大家的抱怨,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不語,他以為讓大家吐吐苦水就能過去,可是這些老板都是利字當頭,當初借給符森錢全憑義氣,現如今自己有難,符森卻不管不問,哪有這樣的道理?別說符森有青幫做背景,就是皇上來了,不給個說法,出出血、掉掉肉,他們也斷然不會接受。
符森見大家態度越來越蠻橫,有幾位老板開始耍橫,他剛要發作,一個暗影從窗而入,在符森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然偶離開。符森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終于開口道:“香艷樓的兌現期還有一周,我保證,只要一兌現,先還大家的錢,定能助你們解除危機。”
一位老板問道:“符老板,敢問第一批才財幣您購進了多少,能還給我們多少?”
第一批符森只讓李安琦買了很少的一部分,根本不夠還債,他這么說只為拖延,此時不便說出實情,于是含糊道:“具體我記不清了,管家那里有賬,放心定能助大家解圍。”
另一位老板又問:“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想知道現在怎么辦?大量顧客擠兌,怕等不到一周時間,我們都要倒閉。”
符森心說:我簽訂的還款期是一個月后,現在遠遠沒到,問我怎么辦?跟我有什么關系,倒閉不是更好,后面我就不用還錢了。
有老板看出了符森的心思,譏諷道:“符老板是有遠見卓識的人,知道相捧好過相殺的道理,大家都是一損皆損、一榮皆榮的關系,所以當初我們才傾盡全力幫助符老板度過難關,現在我們有難,符老板怎能獨活,是不是?您也不是那樣的人,否則我們大老遠到您的地盤開店,不是白折騰了?”
符森被逼無奈,只能回答:“好說,好說!”
送走了幾位老板,符森微笑的臉立刻變得怒不可遏,他舉起手里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嘴里不停咒罵,嚇得劉管家呆立在旁邊不敢動彈,空氣仿佛也跟著膨脹并躁動。
暗影敲擊窗戶的聲音打斷了符森的咒罵聲,符森打開窗,看到李安琦站在外面,有些詫異。李安琦笨拙的從窗戶外往大廳里爬,樣子滑稽可笑,符森卻看著氣不打一處來。批評道:“你回來干什么?在香艷樓做臥底就好好做,你以為沒人監視你嗎?如此肆無忌憚最容易被利用,你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豈不知都是別人編排好的。”
被符森這么一提醒,李安琦怔住半晌,點頭道:“東家您說的有道理,確實如此,我在香艷樓里說紀云峰的不是,小翠只是責罵了我,并沒有其他行動,好像故意放我一馬。但是也不對呀?現在香艷樓新店裝修在即,廖根全和王連娣都派出去了,大家忙得不可開交,連鐵強都諸多抱怨,哪還有時間管我怎么樣?我這樣的小人物無關痛癢,漏掉我也正常。”
“你還知道自己是小人物?有消息讓暗影傳遞便可,你親自大駕光臨又何必呢?”符森極盡挖苦之能,對里安琦恨鐵不成鋼。
李安琦一臉討好的表情道:“東家,多個人多份主意,我這不是看到局勢突變,擔心符家,擔心您嗎?想回來說說自己聽聞到的情況,大家集思廣益,努力扭轉局勢。”
符森嘆了口氣,讓劉管家把地上茶碗的碎片清掃干凈,把剛剛幾位老板逼迫的事講述一遍,李安琦聽得十分氣憤,咒罵的比符森還難聽,正順了符森的意,看在李安琦還尚存半點良心的份兒上,符森不在排斥他。
李安琦道:“本來咱們穩操勝券,我按照您的要求,聯系了關系相熟的一些貴人,他們都派出了管家和管事去買才財幣,第九批剩下的三成眼看要搶光,可偏偏在這時候糧食出現危機?哪有這么巧合的事?上次糧食危機時我還沒出生呢,我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這次回來想請您派暗影查查糧食事件的真偽。”
符森被債務纏身,竟沒有想到糧食事件還能偽造,于是他立即派暗影去查。李安琦見符森態度緩和,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東家,我其實,我其實不想您繼續購買才財幣,此前跟一個排隊的暗影溝通,想從他那里得知您的計劃,可這暗影傻乎乎只知道執行命令,對符家的生死存亡絲毫不關心,傻子一樣,氣得我把自己逗樂了。后來接到您的命令,讓我聯系貴人們一起購買,我堅定執行了,但心里發虛,并不太認同。”
符森打斷道:“劉管家已經勸過了,你不必再說,我和紀云峰是只能剩下一個,他雖然表面上不與我掙,但實際上把我的生意蠶食殆盡,想用假象麻痹我,這樣的圈套我不會上當。如果我不反擊,日后再無容身之地。”
李安琦問道:“東家,那羅老板那邊啥態度,他就不怕自己的位置被紀云峰替代嗎?”
“羅少龍跟我不一樣,他是武將,分工不同,與紀云峰沒啥沖突。而且羅少龍看不透未來的危險,他那腦子,全是漿糊,幾句迷魂湯就擺平了,跟我不一樣。”
李安琦很了解符森,再勸無益,不如按照對抗的目標方向繼續謀劃,只要增加贏的幾率,他這個謀士就沒白做。
“東家,咱們的庫銀還能維持府內正常開支嗎?”
劉管家搭話道:“已經不足,咱們的場子收入不好,入不敷出,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辦?”
李安琦說道:“我最擔心的是紀云峰繼續發癲,再發行十批才財幣,然后利息率再度減半,到那時堵也堵不住,咱們該怎么辦?”
符森自信滿滿道:“我派人反復查過香艷樓的帳,第九批發行后,已經合計超過香艷樓償還能力的兩倍還多,紀云峰在用遠期的磚堵眼下的缺口,終有支撐不住的一天,我的目的就是讓他提前決堤,沒時間找破局方法。”
聽到符森有理有據的說辭,李安琦才放下心,不再猶豫,打算全力配合符森狙擊才財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