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第八批才財幣的推出，各界嘩然，都以為紀云峰瘋了，要帶著所有人一起破產，股東們紛紛派人來監視紀云峰，怕他攜款潛逃。

江旭升買通了報社編輯，不讓他們刊登有關募集的任何消息，弄得早期認購顧客惶惶不可終日，甚至出現了反流現象，才財幣回收量加劇。

李安琦在員工休息室大吵大嚷道：“我做過賬房先生，香艷樓如此發幣是自取滅亡，如果真出事，咱們這些人怎么辦？不能把經營當兒戲，他紀云峰就沒資格繼續做這個老板。”

其他人都勸說李安琦小聲點，怕惹怒了紀云峰，誰都沒好果子吃。可是李安琦就像只好斗的公雞，情緒激動，語言犀利，一套套謾罵紀云峰的話脫口而出，好像事先計劃好的一樣。

小翠一腳踹開休息室的門，雙眼圓睜瞪著李安琦，喊道：“是誰在我的地盤上撒野啊？是不是我平時管教太松了，香艷樓是欠你們工錢還是壓榨你們勞動了？容不得人在此放肆。”

小翠平時陰晴不定，搞管理一項雷霆手段，賞罰分明，誰都挑不出毛病。李安琦也敬她三分，被小翠一呵斥，休息室里雅雀無聲，其他人都靜悄悄回到崗位干活兒，只有李安琦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坐在凳子上沒動，臉扭向旁邊。

“李安琦，你要是不想干，趁早滾回牢房，讓你呆在香艷樓為的是戴罪立功，你不會舒服到忘記了吧？還敢在這里撒野，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綁了繼續回去吃餿飯。”

李安琦有無數機會離開，紀云峰并未安排人監視，是他自己甘愿留下來為符森傳遞消息。小翠的話是在提醒他，人的忍耐有限度，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安琦本想趁著報社大肆質疑香艷樓募集計劃時，跳出來反對紀云峰，借機為符森說好話開路，可遲遲等不來外圍的負面消息，各位股東也在暗處觀望，表面依舊風平浪靜，他實在沒忍住，開始不失時機的給紀云峰造謠，搞內部破壞。

另一面，符森從當鋪和錢莊掌柜手里借出大量銀子，將自己名下的店鋪作為抵押，簽訂了高額利息。如果此次能打垮紀云峰，拿到香艷樓的管理權，再高的利息他也不怕。

紀云峰見符森已經上鉤，布局有了回應，非常高興，請袁克定、湯先生、白會長等人喝酒，提前慶祝，同時也為安撫人心，繼續做局。

袁克定拿到請柬一刻都不愿耽擱，提前來到包間見紀云峰，急切道：“紀兄，現在已經募集了八批才財幣，之前看你猶猶豫豫，怎么后來想通了？如此高額的利息，香艷樓能擔得起嗎？我這兩天研究咱們的收入情況，可是汗毛倒立呀。”

紀云峰笑著說道：“克定兄請先坐，第八批已經售罄，我如果不繼續募集，咱們的流動性怎么辦？你不還得來找我嘛，到不如我主動些，省去了你的麻煩。”

“話是這么說，但也不能募集八批呀？”

“我找大家來正好討論此事，流動性又面臨枯竭，接下來該怎么辦？”

一句話把袁克定問住了，有些語塞，除了繼續發幣，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其他人陸續到來，奇怪的是紀云峰并未提及流動性枯竭問題，他頻繁給大家倒酒，充當起了酒品推薦官，眉開眼笑，自己破天荒喝了很多酒，鐵強在旁邊攔都攔不住。

見所有人都有恃無恐，干脆不擔心募集的事，袁克定終于忍耐不住，大聲道：“紀兄，我說紀兄，你少喝點，就你那點酒量，恐怕無法陪我們到最后。在你喝醉之前，還是聊聊募集的事吧，別酒后誤事。”

紀云峰笑道：“這段時間太忙，難得跟大家見面，我抑制不住的歡喜，有些失態，大家多包涵。”

白會長始終把紀云峰當忘年交，第一次見紀云峰如此瘋瘋癲癲，完全沒有了此前的淡定和穩重。擔憂道：“云峰你沒事吧，募集出了什么事？你不妨說來聽聽。”

被白會長這么一問，紀云峰的酒氣立即散去幾分，將眼下的情況跟白會長講述一遍，并表示為緩解流動性問題，明天還要繼續發出第九批才財幣。

袁克定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不行，第九批不能發，距離第一批兌現利息到期沒剩幾天了，現在募集不少銀子，手里寬裕到還好過，可下個月怎么辦？”

白會長說道：“這還不簡單，發一批普通才財幣，不能換利息的，先把流動性補充起來不就得了。”

袁克定回答：“這個辦法之前我們想過，但后來很快放棄了，如果你是顧客，有兩種幣，同樣使用，別人的可以換利息，你自己的卻什么好處都沒有，你愿意購買嗎？印發這樣的才財幣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影響香艷樓攬客。”

紀云峰又舉起酒杯，道：“今天大家只喝酒，不談正事，我想過無數辦法，推演后都行不通，只剩下繼續堅持一條路，既然沒得選就順其自然，想多了徒增煩惱，不如放下所有，只品嘗美酒。”說完他又一飲而盡，然后突然轉向湯先生道：“上次您提到那個玉的家族出處，話只說了一半，能告訴我是那個家族嗎？我非常感興趣。”

湯先生也喝了口酒，微笑道：“是司馬家族，很有名的一個家族。據記載司馬家祖上有人精通修仙、修道，壽命很長，能活幾百歲，不知是真是假。上次因為紀老板問起玉佩的事，我才稍作了解，沒想到這個家徽所屬的家族如此奇特......”

袁克定著急道：“湯先生，你們兩個、你們兩個能不能正經點，說什么玉佩啊？”

紀云峰安慰道：“我知道克定兄非常擔心香艷樓的經營，萬分感激，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把顧客維護好，讓店內的生意更上一層樓，努力彌補高額利息留下的窟窿，現在著急也沒用，募集有風險但好處也巨大，想要賺更多的錢就必須承擔更大風險，總不能什么好事都讓我趕上吧，困難再所難免。”

袁克定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說道：“希望香艷樓生意長虹，如今我能做的只剩下祈禱，千萬別出差錯就好。”

紀云峰用余光掃了一眼門口，他看到有人影趴在門縫上偷聽，猜到是李安琦，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微笑。

第二天，按照紀云峰的說法，香艷樓推出了第九批才財幣，不同的是第九批發行量是前幾批的兩倍，同時利息率也下降兩成，明顯是為解決流動性問題而來。

大量路人圍在公告前議論紛紛，對香艷樓此舉非常不解，沒有一個人肯走進去購買，似乎這公告就是個吸引圍觀的噱頭。

符森得知消息后坐立不安，心說：紀云峰果然狡猾，知道普通幣沒人購買，現在推出了低利息幣，雖然利息少，但解決流動性緊張問題應該很有效。據李安琦的回報，紀云峰等人已經站在懸崖邊上，只差一股風就能掉下懸崖，這第九批應該是紀云峰的最后一口氣。

符森借光了當鋪和錢莊能動用的所有錢，想再購買才財幣就只能借高利貸，高利貸利滾利，一個月下來差不多要還本金的雙倍，代價巨大。符森雖然是混混小頭目，自己也搞過高利貸，對里面的道道很清楚，但規矩就是規矩，要簽字畫押，結下生死契，什么身份都不能例外。高利貸利息奇高，對還款時間要求嚴格，如果出現差錯，就會連累青幫，所以必須謹慎對待。

符森叫來管家，說要更衣出門，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管家不無擔憂的看著符森，說道：“老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符森沒心思分析管家的“當不當講”，隨口說道：“講！”

“老爺，看看鏡子里憔悴的您，我心里不舒服，萬分擔憂。自從跟紀云峰對上后，您沒睡過一個好覺，現在謀士們都不在身邊，所有的事都您自己扛，難免思慮不周，您看能不能慢下腳步，穩穩再說。”

符森心里發酸，看看諾大的客廳，只剩冷清的主仆二人，這都是拜紀云峰所賜，他咬牙切齒道：“什么都可以做，只是慢不得，這次紀云峰如果募集成功，他的事業可不是翻一倍那么簡單，到那時連白幫主都要看他臉色，一只借著青幫上位的小爬蟲而已，沒有威風的資格，我不單是為自己，也是為受到他威脅的所有人。”

管家見符森陷入太深，執迷不悟，大著膽子說道：“暗影的傳信您也看到了，白幫主最近結實了各租界的領事，風頭無兩，其他人也差不多，香艷樓的分紅一份不少，大家都快活的很，已經沒人再關注什么募集不募集，您又何必執著？”

符森站起的身體略有踉蹌，辯解道：“他們都被紀云峰給迷惑了，待到他募集分別到期之日，有這些人哭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未來，必須阻止一切的發生。”

“老爺，您拿什么阻止？”

“我，我，我去借高利貸！”

劉管家聽到這里，撲通跪在地上，眼含淚水哀求道：“老爺，我求您了，放棄吧，高利貸咱們只能做債主，哪有自己去借的道理，如若到期還不上，傳揚出去可怎么辦？您是要臉的人，咱不能往火坑里跳啊？”

符森被管家一番話打動，趕快扶起他，兩人都坐下，管家用袖子擦拭著淚水，眼巴巴等著符森回話。

符森眼神堅定，說道：“有句話叫既生瑜何生亮，我和紀云峰只能留一個，要么他、要么我，這個沒的商量。過去無論發生什么事，白云生都站在我這邊，相信我的立場和判斷，可是只要有紀云峰在，白云生永遠向著他，無論我說什么、做什么都無濟于事。我咽不下這口氣，也不愿意見證他的成功。現在香艷樓立足未穩，是我唯一能下手的機會，錯過這次機會，我再無翻身的可能。”

管家無奈道：“老爺，如果香艷樓繼續募集怎么辦？再發第九批、第十批......”

“哼！紀云峰現在的做法已經是玩火自焚，他發的越多距離破產越近，到時候香艷樓就是我的了。”

“可是，老爺，咱沒那么多一銀子去收購。”

“我在江湖上混跡這么久，大家多少都要給我面子，只要我借錢，還款期限都能往后讓，到時候就要看我和紀云峰誰先挺不住。”

見符森心意已決，劉管家沒再勸言，只能陪著符森一家家去跑高利貸，在心里祈禱老爺能度過這次難關。

第九批才財幣募集起初非常冷清，顧客看夠了賺利息的把戲，已經變得麻木。過了兩個時辰，突然有人開始排隊買幣，反而顯得極不自然。沈玉茹站在柜臺前焦急的計算著排隊顧客的購買金額，不希望流動性重回緊張。

一直到天黑，排隊人群購買完畢，共售出七成，剩余三成正好用于店內使用，沈玉茹剛要松一口氣，轉身看見了紀云峰，她走出柜臺，拉著紀云峰到旁邊，小聲道：“怎么樣？我計算的沒錯吧，符森已經黔驢技窮，剩下的幣用于店內使用剛剛好，之后就是你倆還利息的博弈了，我終于可以歇歇。”

紀云峰看著神采奕奕的沈玉茹，真舍不得打擊，但事實不會如此簡單，他輕咳了一聲，溫柔道：“這兩天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后面讓柜員辦理就行，最艱難的部分都是你扛下的，功勞簿上你得付出最大，排首位。”

“后面讓柜員辦......哎，不對呀，你把話說清楚，意思是還需要辦理嗎？差點讓你繞進去，難道符森還會繼續收購嗎？”

“當然嘍，他是香艷樓募集計劃背后的最大金主，未來咱們是否能發展壯大全靠他呢，怎能不小心伺候著......看你的眼圈都紅了，快回去歇息吧。”

沈玉茹不服氣，不相信每一次都是紀云峰料事如神，對自己的計算很有信心，她反駁道：“我不累，我要親眼見證一切，符森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把老本掏光，元氣大傷，我就不信他還能把自己割肉削骨，就為了香艷樓的管理權？哪有這樣的大傻子？他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不行、不行，我還得繼續堅守。”說完她轉身回到柜臺前，重新振作精神，等著看這場較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