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莊老夫子正在吃茶,聽到了盛墨蘭的回答,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顫,盞中的茶湯溢灑出來些許,落在衣服上。
“來人,給夫子拿塊帕子來?!?
“不用了?!鼻f老夫子從懷中拿出一塊繡著蓮花的手帕出來,在身上擦了兩下,隨后又把帕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思緒回籠,繼續說道:“墨蘭姑娘說說,怎么就一家子姐妹都不讀了?我只是教你選一個出來,你倒好,直接三個都選出去了,別不是不喜歡我,想著把我也趕走?!?
盛墨蘭道:“老夫子您這就是說笑了,此番來盛家,您最主要的目的是給兩個哥哥上課,我們只是陪襯罷了,讀與不讀都不是最重要的。”
莊老夫子很直接的說道:“你能說出這話,那外頭傳的,也就不是真的了?!?
“外頭傳的?”
盛墨蘭一愣,沒想到傳的是什么。
莊老夫子道:“外頭說,盛家的四姑娘才氣斐然,喜愛讀書,你能說出這話出來,也不見得有幾分愛讀書的心思與才氣,莫不傳的都是空話?”
表里不一,對于女子來說是大忌。
盛墨蘭自然不敢認,只能道:“都是謠傳,哪里有什么才氣,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莊老夫子又問道:“盛大人,盛家的姑娘,當真把讀書一事看的如此清淡?”
盛墨蘭心想,壞了。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她竟然一個在大儒面前說出書讀與不讀都可這樣的話來。
盛紘替墨蘭補充:“墨兒許是想著能讓哥哥讀上書,別連累哥哥們,也別擾了夫子,對于讀書,她是喜歡的。”
莊老夫子又去問盛墨蘭:“那就是說,四姑娘剛才說的不是心中實話了?”
盛墨蘭被步步逼問,最后看了一眼盛長楓,在他的點頭示意下,才娓娓道來:“我是家中最大的姐姐,兩個妹妹在我這里是一樣的,誰也選不出去。夫子您說了不能選我自己,若是再這樣做,即是作秀。一家子的姐妹,同氣連枝,不能一起讀書,一起做一做女紅也是好的,實在是想讀,等哥哥們下學了,去找他們請教就是。”
“你真是這么想的?還是有誰指點過你?”
莊老夫子問道。
盛墨蘭毫不猶豫的指著盛長楓,生怕別人認不出來一樣:“我家哥哥和我說過,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共榮共損。家中的頂梁柱還是哥哥們,日后無論是院子外的往來,還是院子內的平靜,都需要哥哥們才能真正意義上維護下來,我們幾個妹妹,自然是要把機會讓給哥哥的?!?
聽盛墨蘭說完,莊老夫子看了一眼盛長楓。
盛長楓大方一笑,讓莊老夫子對他的印象再度加深和和不同尋常起來。
莊老夫子道:“四姑娘,你能明白一個家族共榮共損這樣的道理,早晚有一天,你會和你的哥哥們一起成為家族的頂梁柱呢。你哥哥們現在也未長成,欠缺一些火候,大家一起進步和努力,最好不過,你說呢?”
“對,莊老夫子說的對?!?
盛墨蘭聽著夫子的夸贊,開心非常。
盛長楓見盛家人都還在咧嘴傻笑,掩嘴咳嗽一聲:“墨兒,還不趕緊謝謝莊老夫子給你的機會。”
一瞬間,盛墨蘭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對莊老夫子說道:“夫子同意留在我們盛家了!也愿意讓我和哥哥們一起讀書了!”
冷靜下來后,盛墨蘭道:“夫子,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夫子可以答應?!?
“說說看。”
盛墨蘭道:“我們一家子的兄弟姐妹,不能厚此薄彼了不是,總不好讓我跟著哥哥們一起讀書,讓余下的兩個妹妹在院子里,這未免太不公平。”
莊老夫子笑說道:“自然是要一起的。”
盛家諸人頓時喜笑顏開,誰都沒想到,竟然會因為盛墨蘭而讓莊老夫子留下來,更沒有想到,不僅讓夫子同意教導幾個哥兒讀書,還把家里的姐兒都帶上,真是喜上加喜!
盛紘與王若弗這些日子最大的心愿算是完成了。
一個好的老師,可以影響一個孩子的一輩子。
一個名師,無形中可以為孩子帶來的加持是無法用金錢來估量的。
莊老夫子這樣的老師,盛紘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廳堂里盛家人的笑聲持續了許久,稍稍平靜下來的時候,莊老夫子才說話:“盛大人,你可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把主要考慮的人放在姐兒的身上?”
盛紘道:“光顧著高興夫子能留下來了,這些事情我還真沒想過。正好我們都想知道,夫子說說看?!?
莊老夫子說道:“我先前說過,不只你家,公侯之家我也是待過的,里頭的骯臟齷蹉,不能言談。這樣的環境我已經累了,我不希望下一個教學的人家還是這番模樣。許多官員都是只能顧好前邊的政務,后頭的院子一塌糊涂,大多家族中的不堪就來自于后院?!?
盛紘恍然明白:“夫子,這一點你在盛家無需擔心,我家家風清正,絕沒有這樣的事情?!?
莊老夫子眼皮子一抬,說道:“可我在來前,也聽說你家寵妾滅妻,偏愛家里的四姑娘,不管其他姐兒的死活?!?
“都是外頭的人瞎說!”
盛紘反應激烈。
王若弗掐著自己的手腕,忍著宣泄心中不平的想法說道:“我家主君一向遵循嫡庶有別,并未有過寵妾滅妻的行為?!?
盛長楓看了看時機,開口道:“夫子,外頭的傳言未必能當真?!?
“你知道內里的情況?”
莊老夫子對準盛長楓。
盛長楓道:“一開始我也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那日家里的另一個小娘生產我才知道,原來是有許多女使婆子在背后嚼舌根,才讓盛家沾染上不好的名聲。那些人險些害死我家另一個小娘,耽誤一個哥兒的出生,幸虧我家妹妹及時叫了婆子。不過夫子不用擔心,那些刁奴已經被我父親趕走,并未帶入京城。”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我家管教仆人不擅,還請夫子莫要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