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蘭到底是年紀小，受不住拿捏，莊老夫子一引誘她就上了當：“前些日子，還是來京城的船上時，四姐姐給七弟弟送了一塊好漂亮的長命鎖，我看著喜歡，但是想著是給弟弟的就沒要。四姐姐也說了后頭補給我一塊，但是到現在也沒給我，這都好些日子過去了。”

盛如蘭的童真模樣惹的在座的人紛紛露出笑意出來，讓嚴肅的廳堂里瞬間充滿低低的歡聲笑語。

笑，是因為大家都忍不住，被盛如蘭的純真所打動，原本都以為是什么大事兒呢，沒想到竟然是這些。

聲音低小，是對莊老夫子的尊敬，不愿意讓他覺得盛家人不尊重他，在他考較期間，氣氛輕浮。

王若弗還是生氣，但是看在莊老夫子的份兒上，忍著許多：“你這死丫頭，我什么時候虧待過你，你要去找你四姐姐要東西。”

盛如蘭道：“可那東西就是好看，上頭的紋路和祥云一樣，漂亮極了。”

盛墨蘭掩嘴笑道：“母親，是我的不是，答應了五妹妹的事情給忘了，等后頭咱家在京穩定下來，我能出去了，一定找一塊最漂亮的翡翠送給五妹妹。”

盛如蘭道：“四姐姐說到做到，我要比七弟弟還要好看的那種！”

盛如蘭和盛墨蘭之間的事情，算不上摩擦，最多只是姐妹間的打情罵俏，不僅不會破壞感情，反而會讓姐妹之間感情更加順暢，在座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笑笑了事。

唯有王若弗暗聲說道：“林棲閣的人給她下了什么藥，以前最不對付的兩個人，關系竟然變得如此要好。”

莊老夫子忽然又看向盛明蘭，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位是六丫頭吧。”

早在進入廳堂的時候，盛家的幾個姑娘就做了介紹，因此莊老先生都還能記得。

盛明蘭點頭道：“夫子您問。”

莊老夫子道：“也沒什么要問的，就是感覺你不像其他的哥哥姐姐們，對待讀書的事情那么上心。是覺得自己出身不好，反正也沒多大的發展和指望，開始自暴自棄，想要放棄自己，放棄讀書了？”

身為讀書人家的孩子，要盛明蘭承認這些是萬萬不可能的。

只要點頭，就算莊老夫子不說什么，等人都消退了，盛紘也會把她打死。

盛明蘭道：“老夫子，我絕沒有這個想法，只是……只是我腦子笨，想著就算是讀書也讀不出個所以然，但是讀書總歸是好的，可以明事理，修自身，所以……所我就覺得，要是能讀，肯定是最好的，要是不能讀，也都是命，強求不了什么。”

莊老夫子似笑非笑的說道：“我還以為是因為你被其他兩個排擠，說不上話呢。”

盛明蘭連忙否認道：“夫子，這是萬萬沒有的事情，兩個姐姐都待我很好。四姐姐前些日子剛剛送我了弟弟一塊長命鎖，好珍貴的，五姐姐有吃的都會拿到我這邊，盛家絕沒有姐姐欺負妹妹的事情，明兒不說話，只是因為嘴巴笨，說不好。”

“哦？”莊老夫子道：“我看你嘴巴很是伶俐，一點也不笨啊。”

盛明蘭僵硬在那里，莊老夫子看起來可一點都不老啊，腦子清醒得很。

“好了，你也不必緊張，我不想為難你什么，只是看你沒說話，才問問你而已。”

“是，望老夫子不要因為我的事情連累到家中哥哥姐姐的事情。”

說罷，盛明蘭低下頭。

本以為到此結束了，結果莊老夫子猛的開口道：“你越是不想說話，我越是要問你。假如你們三姐妹當中，有一個不能讀書，你選擇讓誰不去讀？”

這樣的回答足以致命，盛明蘭聽的后背一涼，看向了上方的盛紘和王若弗。

正當盛紘要開口的時候，莊老夫子慢悠悠的開口道：“盛大人大可不必著急，我只和一個不足八歲的娃娃聊聊天而已，有什么說什么就好，不必藏著掖著，大家族中，總會有些齟齬，莫說你這樣的人家，就是公侯之家我也去過。要是盛大人允許我問，我便接著問，若是覺得礙眼，那便算了，我回老家就是。”

盛紘被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順道拉住身旁想要開口的王若弗。

可得把她看好了，不然她的嘴巴沒個把門的，這位莊老夫子又傲氣的很，兩個人要是碰上，萬一擦出火花出來，他的心思就功虧一簣了。

“六丫頭，童言無忌，你隨便說，我不會當真，也答應你，無論你說了什么，都不影響我在不在盛家教書。”莊老夫子又對盛紘說道：“盛大人，無論我最后的去與留，都和六丫頭無關。”

盛紘尷尬的笑了笑，故作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盛明蘭咬了牙道：“老夫子，明兒實在是選擇不出來！四姐姐喜愛讀書，對我和弟弟也好，我小娘的生產都是她安排的，如果不是她，我就沒有小娘了，我想四姐姐能夠按照心中所想，如愿讀書。五姐姐脾氣頑劣，總愛使喚我，但是對我也很好，從沒有想過為難我，只是有些小姐脾氣，算不得什么，讀書這樣的大事情，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就放棄。”

“只有我，年紀小，養在祖母房里，要照顧祖母，小娘不久前生下了弟弟，我也要幫著照顧，夫子，非要選一個人不能讀書，只有我最適合了。”

莊老夫子聽了很平靜，沒有被盛明蘭的情緒渲染到，開口問道：“你真是這么想的？”

“嗯！”

莊老夫子捋了一把胡子，說道：“那你呢，四姑娘，可不能選自己。”

說話時，莊老夫子看著盛墨蘭的眼神時，總是怪怪的，仿佛已經猜到了她會說些什么，有些作壁上觀的意思。

盛墨蘭表現的最是沉穩，她垂下眼眸想了想，在廳堂里，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向上手處的盛紘與王若弗，還有莊老夫子，緩緩說出：“莊老夫子，非要選擇的話，我是選不出來的，但是可以讓一家子的姑娘都不讀了，哥哥們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