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鎮(zhèn)的時候，衛(wèi)兵看了一眼堆滿豬骨、邊角料的驢車，并沒有注意到掩蓋在沾滿血污麻布下面的黑布盒子，就放行了。

老驢四蹄踏著積雪，吭哧吭哧喘著熱氣，深一腳淺一腳拉著木車前行。

烏瑞恩身體隨車起伏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越想越不對勁，為何亞伯給出的售價，正好是他“獲得”的金元索？

難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被人監(jiān)視了？

思及至此，烏瑞恩渾身就有點發(fā)冷汗，他一直以為自己借助夢境，已經(jīng)做到了天衣無縫。

既然亞伯都能發(fā)現(xiàn)，那巨狼堡的人呢？已經(jīng)殺人畏罪逃逸的喬森呢？

老康納既然讓自己去找亞伯，就說明他可以信任？自己現(xiàn)在就把金元索和灰熊肉弄到香料店去？

不行！

去而復還，會引起懷疑的，還是等明天賣豬肉再去。

心底有了主意，烏瑞恩也就不再糾結，直接駕車到附近的村莊收了幾頭生豬，臨近石屋的時候，他放緩腳步，觀察了一陣，發(fā)現(xiàn)沒有被監(jiān)視之類的，才暫時放下了疑慮。

距離變故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如果真被巨狼堡或者喬森盯上了，不可能一直安然無事。

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了？不過謹慎一點，總是好的。烏瑞恩此時的心情有些復雜。

黃昏之時，吃過晚飯，逗弄了一陣修狗，喂飽老驢，他就點亮了油燈，拿出了被黑布包括的方形盒子。

老康納會給自己什么東西？

解開黑布，一個通體暗紅、沒有任何裝飾的盒子就露了出來。

啪，打開盒扣，昏黃燈光下，四樣東西映入烏瑞恩眼簾。

一張巴掌大小的羊皮紙片，一本黑皮包裹的書籍，一枚飛鳥造型掛墜，還有一個小袋子。

他首先拿起羊皮紙片，發(fā)現(xiàn)上面寫了幾段話，不是通用語，而是老康納讓他學的那種類似拉丁文的符號語言：

“烏瑞恩，你所見的超凡力量，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有志于此，或許可以嘗試另外一條更為廣闊的道路，當然這條道路的大門能不能叩開，全看你自己的天賦。”

“這道大門，就在掛墜中，戴上它，全神凝視它，從中尋找答案吧。”

“即使叩開了大門，你仍舊可以作出選擇，畢竟，這是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做一個屠夫，安度此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注：書和袋子中的東西，走不走上這條道路，或許對你都有些幫助。期望，我們還能再見！”

為什么要當謎語人呢？烏瑞恩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來，拿起書籍旁邊的飛鳥掛墜。

仔細端詳，他才發(fā)現(xiàn)，像是白銀材質(zhì)的小巧飛鳥，作振翅飛翔狀，栩栩如生，而它口中，還銜著一粒翠綠色的小石子，看樣子像是一種寶石。

將掛墜帶在脖子上，烏瑞恩捏著小飛鳥。全神凝視它？

按照老康納所說的，烏瑞恩眼睛都看酸了，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好跑出屋外，抓了兩把積雪糊在臉上，讓自己繁雜的心緒完全冷卻下來，又專心練了兩遍基礎劍術，直到腦袋完全放空了，才重新回到屋中。

坐在床沿上，借著燈光，再次端視起掛墜。

這一次，掛墜上的翠麗小石，在油燈折射出黃綠交織的光芒。

烏瑞恩注視著這光芒，不知是不是因為看久了眼花的緣故，一道漩渦緩緩從光芒中心形成，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隨后，他感到一陣眩暈，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石屋、燈光都消失不見了，已經(jīng)置身了一片沙漠之中。

廣闊、無垠的沙漠，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沒有太陽、沒有溫度，甚至連風沙都沒有。

身處這片沙漠，沒有任何參考物，無法辨別方向，烏瑞恩隨意朝著一個方向抬腳，往前走去，腳踏在沙地上，卻沒有任何觸感，就像踩在虛空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流逝失去了參考，沒有任何變化，也就失去了意義。

烏瑞恩最初的好奇漸漸消散，死寂、荒蕪、單調(diào)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前方沙地開始涌動、隆起、匯聚、成型。

那是一群沙豬？

冥冥中，烏瑞恩有一種感覺，這些沙豬，就是他曾經(jīng)宰殺過的那些，雖然沒有真實的血肉，但就是它們！

頃刻之后，在他四周，更多沙粒涌動，凝聚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模樣，看清這些模樣后，烏瑞恩忽然心生悸動。

這些沙塑模樣，有他殺死的衛(wèi)兵約瑟、羅斯和喬森的情人，也有他在巨狼堡見過的貴族少年亞瑟、紅發(fā)雷爾，還有鎮(zhèn)上餡餅店的老板蘇珊，酒館老板娘瑪索……

幾乎他見過的每一個人，都出現(xiàn)了！

而現(xiàn)在，他被它們包圍了。

相顧無言！

壓抑的氛圍傳來，烏瑞恩見它們一動不動，心想，應該就是一群死物，穿過去就好了。

他看準了一條縫隙，抬腳準備卡過去，但是腳定在半空就不動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些沙塑，也全部抬腳了，和他的姿勢一模一樣。

臥槽！這什么情況？！

僵直了半晌，烏瑞恩感覺自己金雞獨立的小腿開始打顫了，終于還是忍不住，他落下懸在半空的右腳，沙塑也落下右腳。

模仿我？

烏瑞恩試著往前挪動兩步，所有沙塑也往前挪動了兩步，他和它們的距離又靠近了幾分。

再往前挪動兩步，他正前方的瑪索沙塑幾乎要和他貼在一起，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傳來，周身全是沙塑。

不斷有流沙從沙塑上滴落，一些濺落在他身上，就像硫酸一般，將他的衣服腐蝕，滲透到皮膚上，頓時讓他皮膚冒起青煙，緊接著，便是鉆心的疼痛傳來。

只要他再往前一步，這些沙塑就會將他湮沒！

烏瑞恩不敢動了，冷汗浸出額頭。

不斷有流沙濺落在他的身上，不一會兒，他身上的衣服就被腐蝕的破破爛爛，裸露接觸飛濺流沙的皮膚，也開始迅速壞死腐敗。

難道就要這樣被困死在原地？烏瑞恩大腦飛速轉動。

等等，他們既然是在模仿我的動作，那后退呢？

這樣想著，烏瑞恩作出了后退的姿勢，但怕步子太大，染上流沙，他的幅度很小。

沙塑也跟著后撤了一小步，距離他遠了一點。

果然是這樣，烏瑞恩心中一喜，繼續(xù)作出后退步伐，不一會兒，他和沙塑之間的距離就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長舒一口氣，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又感到了一陣眩暈。

等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回到了石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