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內部。
牌桌賭局棋盤般分布,各自圍著數人,大多夾著棉衣,裹著頭巾,手上動作不停,神情各不相同。
或大笑;或吼罵;或懊惱……
人世間的喜怒哀樂,卻是在此相聚一堂。
“真是熱鬧啊。”
方墨半譏諷半感慨。
“想玩什么?別告訴我你還沒想好。”
方墨被許靜泊用手肘頂了下,他看向對方,后者笑嘻嘻道:
“這里是‘外院’,只能玩最簡單的紙牌,如果想玩其它的,得去‘內院’,那里都是一些商賈權貴,花樣也更多。”
許靜泊伸手指了指一扇不起眼的房門,方墨順著看去。
這才發現那扇門前站著一個男人,肌肉鼓起,表情肅然,看起來不怎么好惹。
方墨環視了下四周,外院的賭徒,大多是一些附近村鎮的普通人。
玩的是類似“撲克”的紙牌,這里叫做“金魚牌。”
玩法看著挺簡單的,輸贏卻是不小。
“去內院看看吧。”
方墨思忖片刻,抬腳朝那扇門走去。
尋常人來此,許是尋歡消遣,他卻不同。
既然已經確定,府衙委任賭坊護衛,也就是山匪就任鏢局鏢師的事實。
那么順著這條線,或許就能摸出線索。
更別提,擁有“竊”技藝的他,在賭坊這種地方,真可謂是如魚得水了。
才走到那扇門前,剛想推門,卻被守門男子伸手阻攔。
張口,便是二兩銀子的入場費!
方墨愣了下,前幾天雖說發了筆死人財,不過也就十兩而已,除去買藥材,再加上每日吃吃喝喝……
如今手上也就剩二兩。
看對方那副樣子,怕也不會為他破例。
突然,身后的許靜泊擦肩而過,手掌掄圓了沖那男子狠狠給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
守門男子臉上怒氣上涌,正準備拔刀!
可見到那人相貌,其手上動作倏然停滯,臉上寫滿驚惶。
許靜泊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管事呢?本世子帶朋友來捧場,居然還有花錢的道理?!”
方墨笑了笑,他平時為人低調,極少出門,因此認識他的人不多。
但許靜泊不同。
這位世子殿下,可是清河郡的知名紈绔,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也就在自己身邊,還算像個人。
這時,內院的門突然打開,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笑容諂媚,對著許靜泊連聲致歉。
他身材瘦高,蓄著山羊胡,相貌有些文氣,像是個老學究。
許靜泊斜睨了眼那名管事,嘖嘖兩聲,與方墨一齊入了內院。
相比外院,內院的空間要更大,但人卻并不多,一眼掃過,大約一二十人的樣子。
不同于外面那些破衣爛衫,這里的人衣著得體,非富即貴,哪怕是賭錢,依舊表現的極有含養。
一里一外,分明是兩個世界。
被二兩銀子所區分著。
管事見二人都沒說話,笑著問道:
“世子殿下,您與您的這位朋友,想玩些什么?我給您安排?”
許靜泊四下瞥了瞥,沒什么興趣,又看向方墨,問問他的意思。
“有沒有什么簡單,好上手的?”
方墨隨口說著,他又不是真來賭錢的,玩牌什么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就來‘摸魚’吧!”
管事來到一張桌前,笑著對二人招呼道。
桌旁已經坐著三個人,看打扮都是富貴人家,此刻望著方墨二人的目光,帶著畏懼。
“這個怎么玩?”
“狐假虎威”的方墨來到桌邊坐下,看向管事。
管事不著痕跡的掃了眼許靜泊,發現對方沒什么反應,語速極快的介紹玩法。
得益于能言善道小成,方墨的理解力比起之前,也強上不少,粗略聽上一遍,就已經大致了解。
這摸魚,說白了就是運氣游戲。
參與者各自抽三張牌,再依次押注,直到所有人注額等同,最后一齊亮牌。
牌面點數總和最大者勝,若點數一致,則依次比較牌的點數大小,分出勝負。
比如說,兩人點數都是“八”,你的點數組成是——四、三、一,對手點數是——三、三、二。
那么勝家便是你了。
有著前世經驗,方墨卻是清楚,越是考驗運氣的游戲,往往越是危險。
這里面可做手腳的地方,實在太多。
偏偏這類游戲,還是最上癮的。
許多人因此沉迷其中,弄得家破人亡。
許靜泊端著肩膀,站在方墨身側。
“‘摸魚’的底注就是五兩,你錢夠不夠?”
方墨頓時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壓根沒錢啊……
腆著臉跟許世子借了十兩,順勢伸手,接過管事擦著桌面遞來的三張牌。
目光接觸牌背的一剎,方墨眉梢忽的跳的了下。
他看的并非牌背,而是管事的那雙手。
骨節粗大,紋理粗糙,最關鍵的是,在其右手虎口處,有著明顯的老繭。
與柳教習打了這么多天交道,方墨自然清楚這代表什么。
那是長年累月握刀形成的!
方墨不動聲色的接過牌。
看似文弱的管事,實際上有可能是殺人不眨眼的刀道大師!
那種老繭他沒見過,但估計握刀手法與他、以及柳教習都不同,應當是其它路數的刀法。
有可能還掌握了武學。
大離對武道秘籍管控嚴格,輕易不會流于俗世,一個賭坊的“管事”,怎么可能擁有武學?
哪來的途徑?
是了。
府衙官方的案牘庫,就藏有武學!
方墨會心笑了笑,將牌掀開一角,三張牌的點數總和是“六。”
牌桌上一共有十八張牌,一至九各兩張。
也就是說,“六”這個牌面,的確是小的可憐,敗局幾乎注定。
掃了眼其他三人的表情,笑了笑,也不在意。
他沒有使用“竊”技藝,只是隨便玩了兩局,輸了十兩,草草收場。
出了賭坊的門,許靜泊滿臉不解:
“你來這就是為了玩一刻鐘就走,然后輸十兩銀子?”
方墨笑笑,沒有回話。
今日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沒有了繼續的必要。
憑借“竊”技藝,他若想撈錢,簡直是不能再簡單的事。
至少在這賭坊內,沒人能看破他的手段。
正此時,賭坊的門再次打開。
砰!的一聲,一個年輕男子身體倒飛出來,重重砸在一面墻壁上。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剛猛男子,拳頭緊握,狠狠給了那年輕男子一拳,牙齒混著血液脫落。
“媽的,敢在這里出千?這次給你點教訓,下次還敢,剁了你的手!”
剛猛男子罵罵咧咧的回去了。
那被打的男子強撐起身子,對著賭坊門前吐了一口血沫,佇著墻晃悠悠的離開了。
沒走多遠,迎面撞上一個和尚。
“施主,您化給貧僧一兩銀錢,這門佛經,貧僧贈你如何?”
那男子瞥了他一眼,理也不理的走了。
方墨則來了興趣,如今他通曉梵文,閱讀佛經不成問題。
“大師,不知這佛經,可否借我一觀?”
僧人面黃肌瘦,身上的僧袍洗的有些發白,末端起卷邊,露出幾根雜線頭。
他盯了方墨一會,忽然搖搖頭,自顧自離開,邊走邊嘀咕著:
“與佛無緣,與佛無緣……”
方墨一頭霧水,許靜泊走上前來,語氣怪異:
“什么毛病,跑到賭坊化緣,真怕自己餓不死是吧。”
方墨看著那和尚遠去背影,默然片刻,搖搖頭道:
“我們回去吧。”
……
……
賭坊,寬敞明亮的室內。
徐遠澤望向面前的賭坊管事,沉聲道:
“你確定?”
“不會認錯的,確實是方府三公子。”
管事回答。
徐遠澤皺眉。
“有意思,他怎么會突然來賭坊,還是和許靜泊那個粗胚一起……”
想了想,沒什么頭緒,他轉而問道:
“那三個家伙還沒回來?”
他指的是奉命殺死暖兒的那三人。
“還沒有消息。”
“多半是見財起意,殺了人卷錢跑了,山匪出身的人,就是不堪大用,也不知父親為何要與他們虛與委蛇。”
徐遠澤冷哼一聲。
明日慈云寺,只要一切順利,方凝秋必然會被我徹底征服,生米煮成熟飯!
到那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