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的油脂在鐵鍋里滋滋作響，濃郁的肉香飄滿了整個黃泥村。陳超家門口的空地上，三塊大石頭支起一口鐵鍋，劉玉英正用長柄勺攪動著鍋里的殺豬菜。切成大塊的野豬肉、自家腌的酸菜、曬干的蘑菇在乳白色的湯里翻滾，看得圍觀的孩子們直咽口水。

“玉英嬸子，你這手藝絕了！“趙鐵柱媳婦吸著鼻子夸道，“十里八鄉就數你做的殺豬菜最香！“

劉玉英笑得合不攏嘴：“肉好，咋做都香！小超打的這野豬肥得很哩！“

林小滿在一旁切著白蘿卜，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正在劈柴的陳超。他今天穿了件干凈的藍布衫，手臂上的肌肉隨著劈砍動作起伏，汗珠順著脖頸滑入衣領。察覺到她的目光，陳超抬頭沖她眨眨眼，林小滿立刻紅著臉低下頭。

“開飯嘍！“隨著劉玉英一聲吆喝，村民們自覺排起隊來。陳超親自掌勺，給每戶人家都盛了滿滿一大碗肉菜。輪到王婆婆時，還特意多撈了幾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小超啊，你這孩子心眼真好。“王婆婆顫巍巍地接過碗，“菩薩保佑你...“

胡德貴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隊伍末尾，手里端著個搪瓷盆。人群頓時安靜了幾分，幾個村民不自覺地給他讓出位置。

“胡隊長也來啦？“陳超面色如常，照樣給他盛了滿滿一盆，“趁熱吃。“

胡德貴臉上肌肉抽了抽，強擠出一絲笑容：“陳超同志為集體著想，值得表揚啊。“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但沒人接茬。胡德貴訕訕地端著盆走了，背影活像只斗敗的公雞。

“呸！“李二狗對著他的背影小聲啐了一口，“還有臉來要肉吃...“

“二狗。“陳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吃飯。“

酒足飯飽后，村民們三三兩兩散去。趙鐵柱幫著收拾碗筷，李二狗則負責熄滅火堆。等最后一位客人離開，陳超才關上院門，長舒一口氣。

“累了吧？“林小滿遞來濕毛巾，“擦把臉。“

陳超接過毛巾，順勢握住她的手：“不累。看到大家吃得高興，值了。“

劉玉英正在清點剩下的肉：“超兒，留了條后腿，還有這些下水，夠咱們吃一陣子了。“

“媽，您和蘭花先去睡吧。“陳超看了看天色，“我和小滿還有點事。“

等屋里傳來劉玉英和蘭花的鼾聲，陳超才神秘地招招手，領著林小滿來到柴房。他從柴堆后面摸出那個用破布包裹的狗頭金，小心翼翼地打開。

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金塊上，折射出迷人的光芒。林小滿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伸手輕輕摸了摸。

“真漂亮...“她輕聲感嘆，“像星星掉下來似的。“

陳超把金子放在掌心掂了掂：“一斤二兩左右，純度應該很高。“

“你打算怎么辦？“林小滿憂心忡忡，“老周不是說...“

“明天我去趟縣城，找王主任。“陳超沉聲道，“這金子不能賣，但可以換點更有用的東西。“

林小滿眼睛一亮：“你是說...“

“王主任欠咱們人情，而且他剛調來不久，需要政績。“陳超分析道，“狗頭金上交國家，對他對我都是好事。“

林小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那要不要告訴王叔叔關于金礦的事？“

“暫時不說。“陳超搖搖頭，“等政策再明朗些。現在報上去，最多給個獎狀，開采權肯定歸國家。“

兩人又商量了些細節，才各自回屋休息。陳超躺在床上，腦海中盤算著明天的計劃。狗頭金就像一把雙刃劍，用好了能打開局面，用不好會惹禍上身...

天剛蒙蒙亮，陳超就悄悄起床了。林小滿已經準備好了干糧——兩個白面饅頭夾咸菜，還有一壺涼茶。

“路上小心。“她幫陳超整理衣領，手指微微發抖。

陳超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有分寸。“說完，把包好的狗頭金塞進貼身的暗袋——這是林小滿昨晚連夜縫制的，緊貼著胸口，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清晨的山路格外安靜，只有早起的鳥兒偶爾啼叫幾聲。陳超走得很快，不到兩小時就看到了縣城的輪廓。他沒有直接去縣委大院，而是先拐去了黑市所在的那片棚戶區。

老周正在自家門前刷牙，看到陳超，含混不清地招呼：“喲，稀客啊！“

陳超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進屋說。“

老周會意，吐掉嘴里的泡沫，把陳超讓進里屋。關上門后，陳超直接掏出狗頭金放在桌上。

“這...“老周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手懸在半空，想摸又不敢摸，“你從哪兒弄來的？“

“山里撿的。“陳超輕描淡寫地說，“收不收？“

老周像被燙到一樣跳起來，連連擺手：“祖宗哎！這玩意兒我可不敢碰！“他緊張地湊到窗前張望，然后壓低聲音，“你知道倒賣黃金什么罪嗎？槍斃！“

陳超其實早有預料，但故作驚訝：“這么嚴重？“

“去年地區里斃了兩個倒賣金首飾的，布告現在還貼在城門口呢！“老周擦了擦額頭的汗，“小兄弟，聽我一句勸，這東西要么上交，要么埋起來等政策變...“

陳超假裝猶豫：“上交能有什么好處？“

“獎狀唄，說不定還能上報紙。“老周撇撇嘴，“不過比起掉腦袋，劃算多了。“

又套了些話，陳超才收起金子告辭。老周送他到門口，再三叮囑：“千萬別犯糊涂啊！錢是好東西，也得有命花不是？“

離開黑市，陳超徑直來到縣委大院。門衛攔住他：“找誰？介紹信呢？“

“我找王衛民主任。“陳超不卑不亢，“就說黃泥村的陳超有急事。“

門衛將信將疑地打了電話，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秘書匆匆出來：“陳超同志？王主任正在開會，請您稍等。“

秘書把陳超帶到一間小會客室，倒了杯茶。透過窗戶，陳超能看到縣委大院里來來往往的干部，個個步履匆匆，神色嚴肅。墻上“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奮斗“的標語鮮紅奪目。

約莫半小時后，門外傳來腳步聲。王衛民大步走進來，身后還跟著鄭衛國。

“小陳！“王衛民熱情地握住陳超的手，“聽說是急事？“

陳超看了看鄭衛國，有些猶豫。王衛民會意：“老鄭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說。“

陳超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那個布包，緩緩打開。當金光閃耀的狗頭金呈現在眼前時，王衛民和鄭衛國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

“狗頭金，我在南山撿的。“陳超直視王衛民的眼睛，“王主任，我想把它上交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