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走的很匆忙，匆忙到了甚至都沒有時間等待張輔。
戰爭，從來都不是上下嘴唇碰一下就能夠做到的事情，從決策的制定到調兵前的準備，再到糧草輜重的補給路線以及人選，最后出兵，都是麻煩至極的事情。
可能，只有叫門天子才覺得戰爭是想打就打，想停就停的事情吧。
把將士們交給張輔，朱瞻墡獨自踏上了前往云南的路。
交趾不是想打就打的，如果硬要比較的話，交趾可能比草原都難打一些。
草原的地勢相對來說比較簡單，雖然偶爾也有山川河流等地貌，但絕大部分都是相對平坦的草原。
這種戰爭打起來，要么大開大合雙方正面對拼，要么你追我逃亡命天涯。
但是交趾不同。
交趾是一條狹長的線形，以西側的長山山脈為界，將交趾、南掌和占婆國分開。
交趾的北部連接云貴高原，地勢復雜，河流眾多，騎兵在這里基本發揮不了作用，而且還是伏擊的好地方。
大明攻打交趾，首先就要突破這一關，而就算是突破了這一關，后面也不好打。
交趾之所以會久攻不下，而且還是在永樂年間做到這種程度，地勢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復雜的地形可以打伏擊，正面打不過也可以躲進山里，明軍對交趾的地形不如交趾軍民熟悉，作戰很是吃虧。
所以，朱瞻墡要提前去做一些布置，以此來瓦解交趾的這種優勢。
……
順天府，皇宮，乾清宮。
朱高熾和張輔站在朱棣的床前，低著頭聽著朱棣的訓示。
“我們和交趾打了這么多年，就算是再不了解，也多多少少的清楚一些，交趾的情況不是常規手段能夠解決的?！?
“瞻墡這個孩子善于出奇兵，經常會有旁人意想不到的法子，能夠出奇效?！?
“我們大明終歸還是要和世界聯系的，交趾如果不解決，遲早會成為我們大明下西洋的一個不穩定點?！?
“文弼。”
“微臣在?！甭犞扉c到自己，張輔連忙應聲。
“這次出兵交趾，明面上的主帥是瞻墡那孩子，但是那孩子沒打過仗，上次北征做不得數的，那時候的兀良哈三衛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反抗。”
“這次攻打交趾，主體的計劃你聽瞻墡的，但若是指揮作戰，還是你來。”
“微臣遵旨?！睆堓o低頭領命。
“當然了?！闭f到這里的時候朱棣笑了笑。
“之所以讓你去，也是去兜個底，瞻墡這孩子畢竟年輕了些，再加上性格沖動，說不定就會犯什么錯誤?！?
“小錯的話就算了，但若是犯了大錯，可能會影響對交趾作戰的結局，那你就得接手了?！?
“至于其他的……你就隨他去吧，無論他怎么做，只要交趾之戰能勝利……不，只要不失敗就行了?！?
“是?！睆堓o再低頭。
……
很多人都覺得，戰爭只有勝利和失敗這兩種結局，但實則不然。
戰爭，說到底也是利益的一種獲取形式，只要對方給的利益能達到可以接受的程度，那就可以撤退。
所以，戰爭其實是有平局的，只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
畢竟，一般來說雙方各自的目的都很清楚，如果能贏，那肯定是奔著贏去的，畢竟只要贏了，那對方所有的東西就都是自己的，又何必和對方做什么交易？
……
“老大。”見張輔應了下來，朱棣又轉頭看向了朱高熾。
“爹，您說，孩兒聽著呢。”朱高熾連忙上前一步。
“你不像我，我說的不是性格，而是處境。”
“你有瞻墡，是你的福氣，如果瞻墡這孩子不變，那大明可再保三代無虞，但若是瞻墡這孩子以后變了，以后該怎么抉擇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在這一點上，爹沒給你做好榜樣，但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兒?！?
“老二和老三的事情，想必會給你一些啟發，如果你能想得通，你就不會像爹這樣優柔寡斷，心慈手軟。”
“爹，您說什么呢？”朱高熾連忙開口打斷，他不像讓老爺子去回憶這些不好的事情。
“沒什么?！敝扉[了擺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都到了這一步了，沒什么看不開的?！?
“爹努力了一輩子，說到底都在給你們鋪路，至于爹鋪的路你要不要走，那是你的事情，爹雖然做的不夠完美，但也是盡力了?！?
“瞻墡這孩子的想法，若非到了逼不得已的程度，你不要去干預。”
“他的性格偏激，但心思細膩，如果不誤入歧途的話，他會成為大明最鋒利也最好用的劍，猶如錦衣衛一樣。”
“但是，這把劍好不好用，會不會傷到自己，那就得看你的做法了。”
“如果你像爹一樣，那這把劍，你肯定是用不好的。”
……
乾清宮殿外。
朱瞻基靠著墻壁，看著乾清宮外的丹墀，目光朦朧，似乎是在神游天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那個五弟怎么就突然受到了爺爺的重視，甚至到了可以帶兵的程度。
自己的那個五弟很出色，這一點朱瞻基是清楚的，但出色也是相對的，而且不代表就沒有缺點。
沖動、不計后果，在朱瞻基眼里這都是朱瞻墡的缺點。
朱瞻基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弟弟們會是自己的威脅，哪怕是現在，他仍舊不覺得朱瞻墡是自己的威脅。
作為皇太孫被培養了十二年，朱瞻基對于這些事情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爺爺到底要通過自己的那個五弟去做什么。
……
“爹……”
就在朱瞻基胡思亂想的時候，乾清宮內傳出了腳步聲，朱瞻基瞬間站直了身體，看著從殿內走出的父親。
“回去吧。”朱高熾看起來情緒很是低落，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回去。
朱瞻基沒有說什么，跟上了自己父親的步伐。
不過，卻將目光投到了張輔的身上。
作為久經戰陣的老將，張輔自然感覺到了朱瞻基的目光，但正所謂人老成精，他只是低著頭，跟在朱高熾的身后，對朱瞻基的目光仿若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