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當年與孟德、子干之別,豁達而寬,聊以青梅煮茶,贈摯友,贈知己,贈中興之志。
相逢之年,感懷深甚。
————《陳太傅筆記》(又名《陳手札》,陳霽死后,由諸葛亮、周瑜、杜預等人整理編撰)
自劉宏下達了調查譙縣黃龍之事后,廷尉陳球與太史令單飏對與其相關的一切徹查三月,結局當然是無果。
事實上,對于譙縣曹氏,群臣的態度以鄙夷居多,所謂黃龍之氣,緣何也不會落在他們老曹家一個宦門之后。
關東大族如此之多,誰造反不比他們老曹家造反的贏面大?說是譙縣曹氏都是抬舉的。
一個失去了靈魂人物曹騰的曹家,無非不過是個土財主,在地方稱霸也就是頂點了。
他們有恃無恐的底氣,在于他們不知道后世的軌跡,可陳霽卻是清楚后世的事實。
無論天命這種東西存在與否,自己都要改變原來的結果,而所謂的曹家天子氣,必須根除。
大漢,何須三分續命?
于是,在陳霽的請求下,由玉真子親自出面,請出了號為“烏角先生”的左慈與南華老仙出手。
以曹操為媒介,譙縣的龍氣被陳霽轉移到洛陽并注入到劉宏鑄造的一柄中興之劍中。
由此,這柄中興之劍有了新的名字,劍曰:黃龍。
或許,只有陳霽知道,這柄名為黃龍的劍承載的是曹魏的國運,而現在,它成為了為大漢護道的一柄鎮壓氣運的中興之劍。
接下來,就是西南蜀地與東南吳地的兩縷天子氣,陳霽既然來到了這里,自然是不會允許大漢再次分裂。
至于原本屬于三國的天命,就用來為大漢的國祚護道吧。
公元177年,大漢熹平六年一月,劉宏下詔。
“朕嘗聞,自古國遇良臣,不可輕負,當委以重任,待以國士之禮,今侍中曹操、翰林學士盧植二人是也。”
“又聞忠貞賢能之臣,幽州刺史趙苞,久戍蒼茫,力保北境,屢立戰功,是以國家得安。”
“朕深感其功,故遷其為光祿大夫,進東武亭侯,常伴朕之左右,以供圣聽。”
“京師州郡有差,猶望卿等亦各司其職,勉之為政,安生民而社稷穩。”
“侍中曹操,遷幽州刺史之職,守御北境。”
“前涼州刺史孟佗,貽誤戰機,致使西域險些淪喪,貶為庶民,由翰林學士盧植替任。”
人事的變動帶來的是局勢的轉變,群臣們的心里有了共識,緘默已久的陳霽,終于是動手了,并且一次就占據了東北與西北的幽州與涼州。
若是交予別人,其實這二州在群臣的眼中算不得什么。
一則,邊地連年征戰,民風彪悍,難以治理。
二則,地方豪族根基穩固,且向來輕視經學之本,而逐游俠之末,為士人所不恥。
可現在不然,陳霽做“救火將軍”的三年里,邊境得到了穩固。
陳霽與聞人襲在災年用“以工代賑”的招募流民,并選用鮮卑、匈奴的戰俘所開辟的漕運與屯田,讓原本貧瘠的二州得到了充足的發展。
尤其是連同了西域的涼州,其戰略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陳霽連年征戰,在幽并涼三州積攢的威望,甚至蓋過了沙場宿將。
更不論他與關西士族的親近。
到了這里,明眼人都反應了過來,什么槐樹倒拔,根本就是陳霽與劉宏聯合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他們真正的意圖,在于幽州、涼州的扎根。
事到如今,陳霽大勢已成,他也初步完成了大漢十三州中的兩塊拼圖。
秋風蕭瑟,天雨雪,洛水邊竇武的茅廬,竇武、陳霽、曹操與盧植圍爐煮茶,共話議事。
竇武抖去蓑衣上的覆蓋的積雪,將積攢的青梅枝扔進煮茶的熱爐。
看著眼前的陳霽,難免有些感慨,當年那個不過八九歲的孩童如今已經是十七歲的少年了。
年前自己還在為他的前途擔憂,不想他竟是憑借一己之力,找到了破局之法。
“天賜讖緯,用司徒袁隗的卸任吸引群臣的注意,再借他之手將譙縣黃龍引到孟德的身上。”
“徹查無果,國家自然要對孟德有所補償,恰逢幽州刺史趙苞按功合該調入京中任職。”
“理所當然的,孟德就成為了幽州刺史的人選。”
“趁機上奏孟佗失職之事,利用扶風馬氏等關西士族的支持,讓身為馬融的弟子子干接替涼州刺史的位置。”
“環環相扣,雖是偶然,卻又合理,虹光此次,可是讓我等刮目相看。”
竇武欣賞的看著陳霽,總歸對得起自己等人的栽培,不再是簡單的借誰的勢,而是懂得如何造勢。
陳霽恭敬的為竇武沏上一盞茶,隨后謙遜的說道:“游平公謬贊,若非仲舉師兄與定卿公沒有點破,霽的這點小伎倆,還上不得臺面。”
聞言,竇武含笑搖了搖頭,示意曹操與盧植看陳霽的樣子。
“在老夫面前,藏拙就不必了,你師兄與定卿被你拿的死死的,即便看破了,又怎么會提出來?”
“至于其他人,三公之一的司徒倒了,太尉和司空沉默不語,既然也不愿干涉這其中的糾葛。”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把司徒一職空缺出來的法子,也是你想出來的吧。”
竇武凝視著陳霽,表情讓人捉摸不透,語氣也聽不出喜惡。
陳霽與曹操心中一緊,仍是說道:“沒錯。”
“這招,險了些,欠些火候。”
“若老夫是你,不會冒著讓國家被反駁的風險如此。”
“既然想到了用讖緯來讓袁隗退位,自然也可以選擇用讖緯決定司徒之職的歸屬。”
“有些時候,不妨大膽一些,既然你與陛下已經拉攏了弘農楊氏。”
“想必也是想借助楊氏的勢力與袁氏對抗。”
“既然如此,為何不利用這個時機,挑起他們的爭端。”
“今時不同往日,三公在你陳霽的幫襯下,手中的實權漲了不少,他弘農楊氏趕著與汝南袁氏搶著呢。”
“同樣是成就四世三公,楊氏楊震與袁氏袁安,在朝堂中的門生故吏旗鼓相當,也不用擔心勢力傾軋的風險。”
聽著竇武的話,陳霽總算是松了口氣,還以為竇武對自己的做法感到反感,不想竟是指出自己的不足。
“游平公教誨,霽謹記。”
竇武拂手,示意陳霽少些禮節,在這茅屋中,沒那么多講究。
“不過也好,尚書臺與侍中寺在這段空缺的時間收回了原本被司徒分走的權力,對局勢有益。”
“至于弘農楊氏之事,老夫會替你走上一趟。”
說完,竇武重新披上了蓑衣,自己在,三個年輕人總是放不開,交代完了,也就沒必要久留了。
推開門,冒著風雪,竇武的背影遠遠地離去,直到消逝。
陳霽、曹操與盧植三人對著竇武的背影深深一拜。
“記住,老夫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你們任何一個人,而是為了漢室江山。”
“若是有朝一日你陳霽所做的事于社稷有害,老夫也斷不會留你。”
竇武的忠告被陳霽牢牢的記在心里,他自己清楚,竇武也好,陳蕃、聞人襲這些人之所以愿意幫助自己。
不是看在誰的面子上,而是為了江山社稷,他陳霽的存在,對社稷有益,他們自然也樂意提攜后輩。
茅廬內,青梅淡淡的清香縈繞在三人的心間,三人端起茶盞,淺淺品嘗。
曹操裹了裹身上的絨袍,雙手交叉,認真的對陳霽保證道:“虹光,操雖無擅多能,然此次去幽州,至少保北境無憂,朝堂之中,就要仰仗你來從中周旋了。”
陳霽挑眉一笑,示意曹操無需如此,陳霽看中這位“治世之能臣”,不愿讓他像歷史中的那樣。
走上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孤家寡人的境地,亂世之梟雄,是夸贊,更是兇名。
一將功成萬骨枯,何為意難平?征西將軍、曹侯的志向,陳霽一定要幫曹操達成。
自己來到這里,就是為了給這些英雄們一次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孟德,你無需過多憂慮,霽對孟德能力自然是信得過去的。”
“至于幽州,孟德與伯珪要多多合作,伯珪本就是幽州大族子弟,在邊境磨煉日久,白馬義從的名號從漠南響徹傳到洛陽。”
“你們二人之前就有交情,此去幽州,還要多多合作,攜手穩固幽州。”
曹操重重的點頭,按年齡來說,他虛長陳霽幾歲,可在仕途上,陳霽對曹操卻是有著知遇之恩。
“聽聞孟德在譙縣同宗兄弟中也有不少人才,你可便宜行事。”
這一次,陳霽沒有那般隨意,這是他的意思,也是劉宏的意思。
說到底,譙縣黃龍的事情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的,即便徹查無果,難免也讓劉宏心存芥蒂,因此對于譙縣的人才,劉宏的意思是,一律外派。
并且暴露出了強烈性的排斥心理,對此陳霽也是無奈,至少在劉宏打消疑心之前,曹氏和夏侯氏想要重返洛陽的權力中心,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對此,曹操內心也清楚,爽快的答道:“好,同宗有堪為大任的兄弟,操會帶著他們替我大漢鎮守北境,絕不讓鮮卑肆意侵擾。”
陳霽頷首,曹操這邊是囑咐完了,接下來就到了盧植了。
關于涼州刺史的人選,陳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考量的。
西域有段颎坐鎮,并州有張奐與朱儁師徒二人鎮守,如今幽州交給了曹操與諸位夏侯同宗去磨煉,眼下北境之地,只剩涼州沒有布局。
而盧植,作為兼備文武的全才,又有著師從扶風馬融的身份,讓他在涼州的士人的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作為穩固西域后方的人選,陳霽很是放心,加上他在軍事上的建樹。
涼州的李傕、郭汜,陳霽也打算交給盧植去解決,盡量納入自己的麾下。
對于這兩個人,陳霽是不相信他們對董卓有多少的忠心,而他們麾下的飛熊軍,陳霽可是眼饞已久了。
不過,除此之外,陳霽還有一事要交代。
“子干兄,此去涼州,可多多提攜玄德。”
盧植對陳霽突然提起自己的弟子的話弄得一愣。
“虹光看好玄德?”
聽著盧植語氣中帶著的疑慮,陳霽不禁莞爾,與演義中可不同,劉備年少好逞勇力,稱意游俠,可并非懦弱之人。
不過這種逞勇斗狠的行為在盧植這種大儒的眼中,就是輕佻,因此,劉備這個算不得弟子的“入門弟子”,盧植不喜,也沒太在意。
“子干兄,君不見孔子之于子路故事?”
“我觀玄德,乃是與子路的賢人,雖說是沾染了莽莽江湖氣顯得輕佻,卻也因此懷有一顆仁義正直之心,是粗中有細,不拘小節之大才也。”
都說人的觀感不易改變,但也要換是誰來,陳霽用子路的例子,倒是給盧植打開一個新的思路。
孔子之于子路,自己之于劉備,教書育人,有教無類,這是是圣人傳下來的,自己以一時觀感,就斷定劉備不堪大用,這是武斷有失的表現。
盧植對著陳霽作揖,心中也作出決定,帶著劉備去涼州,考校考校,看他是否配得上陳霽對他的評價。
————爐火漸歇,茅廬外,車馬已經備好,是時候,要啟程了。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孟德兄,子干兄,他日洛陽再相逢,必成征西封侯愿,這是霽對你們的保證,此去幽涼,萬分保重。”
風雪中,陳霽送別了曹操與盧植,雪昭豐年,祈愿他們此行一路平安吧。
曹操的幽州之行,盧植的涼州之任,成為了陳霽在大漢十三州中的兩塊拼圖。
東北燕云之地,西北雍涼之地,遠控二州,互為犄角之勢,鉗制東西。
而張奐、朱儁在并,則北境盡為陳霽所掌,進以渤海為基,再圖冀州,而青、徐、兗三州可以威懾。
“文和,修文衛還要多多向郡縣官吏滲透,非常之時,亦可使用非常之手段。”
“虹光盡可放心,再過半年,揚州、益州,盡可歸順,至于刺史之職,就要交給你了。”
“泰山羊氏、吳郡陸氏、蜀郡趙氏,這些大族對我們沒有什么抵觸,尤其是蜀郡趙氏,由于趙溫的關系,主動向我們靠攏,眼下張昭在益州站穩了腳。”
“益州之事,不難處理,至于會稽郡,還是要派文臺擔任為好,詔尹端歸京,正好越騎校尉空缺,由他填補,恰好合適。”
聽著賈詡的話,陳霽微微頷首。
見狀,賈詡緩緩地離去。
站在洛陽的城樓西望,陳霽的目光投向那座承載著前漢二百年風云的長安。
長安與洛陽,這對大漢帝國的雙生子。
洛陽終究不能徹底屬于自己,那么西都長安,就成了陳霽勢必要掌握在手的立足之基。
“關西之地,盡納吾之麾下,江山半壁,社稷之分,永鎮長安。”
這個被東漢士族經營了一百五十余年的都城。
注定陳霽的每一步施展都備受阻撓,那么作為相對而言被關東士族舍棄的關西諸地,就成了陳霽的勢力首選的扎根地。
回首,陳霽望向洛陽的皇宮,接下來,是時候跟張讓掰掰手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