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直等著的時候不覺得困，這會兒起床卻是連眼睛都睜不開，恨不得讓人幫自己連人帶床地一起搬出去才好。

這個念頭一出來，沈宓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自己怎么好像越來越懶了？

門外站著魏璟邑，手里還端著一盤魚蓉粥并著幾道爽口的小菜，聞著清香不油膩，倒是讓沈宓清醒了幾分。

魏璟邑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好笑道：“也只有這吃的能讓你打起精神來了?！?

沈宓嘿嘿一笑：“天大地大，除了睡覺，吃飯最大！”

這歪理讓魏璟邑面上笑意更甚，領著她到桌邊，然后把腳下的炭盆往她那邊挪了挪：“是戚小姐早起做的，說是那日釣魚壞了興致，今日特地做了拿手的粥來給你吃?！?

那戚瑤倒是用了心的，早上天沒亮就讓丫鬟去買新鮮的魚，然后從洗米到做成粥都是自己親自動手，守著火候，而且專門給小丫頭做的，甘藍和明善兩人倒是沾了這光。

想著，他又道：“那戚小姐對你倒是實誠?！?

說起來，似乎除了那等滿心只想搞事的人，其余的只要被宓宓盯上的，最后都會心甘情愿地與她合作，就算最后不做生意，關系也是能處的十分不錯的。

想著，魏璟邑為小姑娘這樣好的人緣小小地得意了一把——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得意的意義在哪，但那種“我的人真是厲害”的情緒是掩藏不住的。

沈宓一邊吃著粥，倒是不知道面前這人心里的彎彎繞繞，想到什么，又開口問道：“我們是準備今日就走么？”

魏璟邑點點頭：“按計劃原本是今日解決那縣令，不過提前了，我們在這邊也沒什么事兒了，不如早些出發，畢東遠那邊還在等著呢。”

沈宓點點頭，這才忽然想起來，從醒來到現在都還沒看見過明善呢，于是不由得問了，魏璟邑倒也沒瞞著她，說道：

“戚瑤在這兒的消息不知怎么就泄露出去了，戚家夫人揚言要將她領回去受家法處置，今早本來在這邊鬧騰，被明善攆出去了。戚瑤說要回去取些東西，順便也回家處理這事兒，她丫鬟求了明善一道去?！?

沈宓眉頭微皺，喝粥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按道理說戚家現在就算是倒了，但戚瑤的名字戶籍依舊是跟戚家掛了鉤的，戚家若非要揪著這個說話，到底也是能做些文章，怕是對戚瑤不利……

魏璟邑知道她在擔心什么，連忙給她吃定心丸：“戚瑤找知府，求了份斷絕關系書，如今戶籍正在重做，戚家鬧不起什么風浪的?！?

況且也不知道如今被下令要搬出去的人還有什么可鬧騰的，戚家大女兒昨個兒聽了消息，連夜跑去找之前與她有了首尾的男子進門做妾，讓人當做笑話處處在說呢。

這樣想著，他便也將這些瑣碎的事兒說與沈宓聽了，小丫頭剛開始還聽得起勁兒，末了看自己的眼神卻是有些復雜，魏璟邑正奇怪呢，卻聽她遲疑著問：“伯謹哥哥何時這般……百事通了？”

呵，說的好聽，不就是在指他八卦么？

魏璟邑好氣又好笑：“甘藍是這方面的好手，這不為了跟你說一說，我才特意記著的，小沒良心的！”

沈宓縮著腦袋傻笑，心里卻是嘀咕著不信。

八卦心嘛人人都有，有啥不好意思承認的，伯謹哥哥這也忒不實誠了些！

兩人這邊的氣氛倒是溫馨，戚家那邊卻是十分熱鬧了。

往日人們巴不得踏進來的大宅子如今卻是避之不及，挑著擔子的小販走過時都要特意繞開些，不過也有些人聽著里面潑婦般的叫罵聲，不住地探頭觀望。

這叫罵的，自然就是戚夫人了。

說什么帶回來受家法，那自然是要戚瑤回來的借口，誰能想到她這個好庶女這樣有本事，能攀上那等有權勢的人呢，那可是連知府大人都要低頭的人物啊！

然而沒想到這小賤種回來之后，竟跟她端起了架子，不肯聽她說話也就罷了，對于讓她去求求大人放了她爹都不肯，那可是她親爹！

“你這沒良心的白眼狼！黑心肝的賤種！那可是你親爹你都見死不救！”

她拽著戚瑤的衣裳，瞪著眼聲音尖利地罵著，戚瑤卻是不為所動，眼里滿是諷意：“做錯了事兒就該受罰，往日您罰我的時候也這般說，放在你們自己身上就忘了？”

戚夫人一噎：“那是你爹！當爹的能有什么錯！”

戚瑤定定地看著她，直將戚夫人看得心里發虛，但仍拽著人不肯放手。

戚瑤已然無心再與她多費口舌，只費力地掙開她，轉身往自己屋里走。

沈小姐那邊還等著自己要出發，可不能浪費時間了。

“你不能走！”戚夫人急了，“你若走了你就是大不孝，外面人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你！你……你去求求那位大人，你長這么漂亮，稍微服個軟……”

明善聽在耳朵里，狠狠翻了個白眼兒，伸腿絆了她一下，將戚夫人摔了個狗吃屎：“你當每個人都像你那不要臉皮的親女兒？不該有的心思可不能亂起！”

戚夫人手心蹭破了皮，聽著明善惡狠狠的話，訥訥不敢出聲，卻又不死心：“你，你不能就這么走……你得帶著我……”

說了這么多，其實就是為了她自己罷了。

戚家倒了，丈夫下了大獄不日便要斬首，親女兒棄她于不顧自奔為妾，往日捏在手里的田產盡數充了公，她如今，連租賃一個小宅子都沒錢……

這往后還怎么活？

不過這可不是戚瑤要管的事兒了，戚家沒出事之前她沒受過幾分恩典，往日總是被受罰，她如今不返回去計較就不錯了，指望她養著她？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找罪受？

“我如今跟戚家已經斷了關系，你若是胡攪蠻纏，倒是可以去跟戚縣令，哦不，前縣令作伴的。”

戚瑤說完，簡單收拾了自己重要的東西便走了，香兒狠狠地啐了呆愣的戚夫人一口，跟著離開了。

戚瑤的腳步從未這樣輕松過。

往后的日子，縱使苦了些，那也是十分值得的！

……

這次出發是有戚瑤一起跟著的，沈宓便也沒那么無聊了，整日里在馬車里跟戚瑤探討那些個妝容，兩人說的起勁熱鬧，戚瑤也算是從沈宓這里得了好些靈感，設計起妝容來那是根本停不下來了。

而這練習的模特，自然就是與她待在一起的三個丫頭了，其中沈宓那是一日一樣不帶重的，各樣的妝容在她的小臉上展現，倒是另有一番好看的味道，不過因著年紀小，戚瑤倒是沒給她化得太過。

不過光是如此，也讓魏璟邑養了養眼，然而有點不好的就是，小丫頭只顧著跟別人討論著妝容的事兒，好幾日都不曾與他好好說話了，就算挨在一處，那都是敷衍的多。

喜新厭舊的小姑娘，魏璟邑心里暗暗嘀咕。

馬車行了將至半月，終于是入了揚城，也是畢東遠和魏樊都在的城里。

消息早前就送到了城里，一大早的畢東遠便在城門處眼巴巴地等著了，魏樊每日忙著軍中事務卻是沒空。

天氣冷著，畢東遠卻半點都不覺著，看著逐漸進入眼線的魏家馬車，心跳如鼓，越發激動了。

身后的管家領著一眾小廝，手里都是些女兒家的小東西，新奇精致，惹了路過的人們好一番觀望。

管家遲疑道：“爺，這還沒確認是不是小姐呢……”

這要不是，那這些東西，不是白準備了么？

畢東遠卻是不為所動：“就算不是，這些東西就算送給那孩子也是值得的?！?

管家不再說話了。

沈宓自然也看見了，眼中笑意滿滿：“看來畢大叔已經是十分等不及了，甘藍，我們快些過去吧！”

“得嘞！”

明善不說話，揪著裙子的手卻滿是汗。

那、那位……

明善緊張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鼻翼微微翕動著。旁邊的香兒見狀，心里雖然好奇，卻是沒有多問，戚瑤更是低著眉眼只當什么都沒看見。

等車子停了，帶著香兒退到了邊上。

魏璟邑上前去：“畢東家！”

“魏兄！一路辛勞了，這，這就是……”說著他朝明善走近了些，卻又怕嚇著人，生生頓住了，一雙眼睛卻半點都不錯地盯著明善。

沒、沒錯了！這樣的眉眼，又何須什么信物證明，這模樣便是最好的證明了！

明善看著面前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人，只覺喉頭哽住，心頭酸澀無比。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站在魏璟邑身邊的沈宓，得到對方鼓勵的眼神，抿唇往前走近：“您……真的是我父親么？”

畢東遠眼眶一紅：“是、是，嬌嬌，你跟你阿娘，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你阿娘在何處……”

他沒看見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然而卻是不敢相信，不死心地問出了口。

明善眸子一黯，搖了搖頭。

畢東遠只覺腦子里“嗡”地一聲，險些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