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被這話震在原地，瞪著手下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是誰？大盛皇商張家嫡系二公子，他會沒錢用？他會連回家的錢都沒有？

開玩笑！

“你找死不是？我給了你們那么多錢，現在告訴我回家的錢都沒有了？！敢私吞老子的錢？！”

手下被他狠狠甩了一巴掌，半邊臉瞬間麻木腫起，他眼中閃過怨恨，面上卻是苦著臉：“您之前給的錢加上后來夫人又悄悄給的那些，都用來買那些果子了，有些被您之前喝醉了酒之后給沈家族長拿去買上好的糖了，加上這幾天您吃穿用都要上好的，所以這花費……”

何止是花費大，這大爺覺得錢是用不完的，便可勁兒地花，手下勸的又不聽，這銀子可不就是比水還流的快？

這會兒竟然怪他們偷用了錢？！他們到這兒之后月錢都沒拿到，自己都要到了賣褲衩的地步了！

張二可不管這些，錢沒有了可不就是這些個蠢貨經營不利的原因？難不成還要怪他給的錢不夠多？

“哼，我給你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趕緊把馬車準備好，等回京再收拾你們！”張二說完就要走，手下還有話沒說完，但見他已經十分囂張地走了出去，心中一動，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說別的事兒。

張二自己還有個錦袋，除了手下管著的錢，現在錦袋里的已經算是他身上最后的錢了，其實說起來這些錢拿去雇一輛普通點的馬車是能夠回京城的，不過張二公子自詡貴家，一應用品皆要上等，手下給他找的都瞧不起，瞧得起的現在又沒有錢了——不過他自己死活不肯信。

他本想出去找找樂子，然而剛出了客棧門口，就被面前的一群村民阻了去路，為首的，自然就是一臉煞白和著急的沈族長。

看見張二出來，一群人連忙圍過去：“張公子！張公子您看這事兒可怎么辦吶，這果酒暫時是做不成了，但是那些糖和酒……”

沈族長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見張二絲毫不為所動，心中越發著急了。張公子這樣子，難道是不想再管了？

想到這個可能，他后脊背又冒出一陣陣冷汗，連忙想盡了法子去勸說：“公子您看這花費了這么多心血，可不能就這樣算了，那您可虧大發了！

還有我們之前買的酒和準備好的糖，瓷壇子都擺在酒坊里頭了，等做了果酒咱們肯定比沈宓賺的多，您也說了，到時候先以沈宓的名義賣出去，那錢還是咱們自個兒的……”

張二不耐地推開他：“果子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我都不急你著什么急！回去等著消息就是！”

沈族長啞口無言。

他這貴公子生在金窩窩里頭自然是不著急的，但他們沈家村的人今年就指望著在年前能小賺一筆，然后過個好年呢！畢竟之前的錢都拿來湊著買酒建坊子了，若是年前沒有收入，不只是這個年過得不好，之后連買菜種的錢都沒有啊！

那以后還怎么活？他這個族長還怎么跟大家交代？

身邊的村人眼神越發熱切了，但這樣的眼神在張二這兒那可就是十分煩人且嫌惡的了，暗恨這些土村夫沒點見識不說，人也是粗俗得很，搞得像來要債似的圍著自己，跟大街上那些乞丐有啥區別？

想著，他便說出口了：“你們是來要飯的不成？那坊子是我讓你建的還是讓你買的酒，老子還出錢給你們買糖了，你們準備什么時候還我錢？現在果子沒有，你們就活不下去了？沒見識！”

沈族長一愣，身后的沈家村人卻是忍不住了：“你這人怎么說話呢，你身份高了不起啊！說誰是要飯的？！”

“就是！咱們窮是窮，但當初也是你說的帶著咱們做果酒，現在啥都準備好了，你該準備的果子出了問題，那不找你找誰？！”

一群人氣怒不已七嘴八舌地說著，倒是將張二給氣笑了：“說的就是你們！果子沒了又怎樣？老子現在不想搞了！買糖的錢就算施舍給乞丐了！一幫子俗人，愛咋咋！”

反正他就算失敗了還有家里養著，娘可舍不得他吃苦！至于這群人要怎么辦，關他什么事兒？又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救世主，還得養著他們這群廢物？

張二實在是太氣了，現在更是口不擇言說了一堆得罪人的話，哪怕看著沈家村的人眼神越來越憤怒，那也絲毫不松口，一句軟話都不曾有。

“你這畜生！你金貴，但老子們也是人！”一個脾氣火爆的村人忍不住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沖上來就是一拳，狠狠打在張二的鼻子上，瞬間見了血！

張二看著手里的殷紅，大怒難當：“吃了熊心豹子膽！給爺打死他們！”

一群手下跟沈家村的很很快打作一團，場面豈是混亂二字能夠形容的？最后誰也不知道拳頭落在了誰身上，只聽見慘叫連連，等衙門的人過來好不容易將兩幫人分開，張二卻是身上掛彩最多的那個。

不過其他人也沒好到哪里去，沈族長甚至被打掉了一顆牙，現在正一臉痛苦地捂著嘴哀嚎。

誰能想到他這把老骨頭竟然還要挨一頓毒打，還把牙給打掉了！

一幫子粗魯的，也難怪被人瞧不起！自己都那么不爭氣，還指望誰帶他們發家致富？

最后不管怎么辯解，還是被帶到了大牢里頭，齊齊吃了十天的苦，才被放出來，這十天兩幫人要不是有牢房攔著，怕是還要打起來。

張二現在是擺明了不再管這事兒，恐怕以后就算再對果酒有想法，都不會讓沈家村的人沾染半分。

他們可不就是一幫蠢貨嗎？之前說的已經把沈宓的戶籍弄回沈家村了，這點都不會利用一下，直接就帶著人來圍他！

還耽誤了他回家的時間！

等張二終于能出去的時候，門口一輛青蓬頂小馬車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大街上就破口大罵，然而有幾個手下都已經跑了，留下來的也就是那幾個簽了死契跑不了的，而且送回京城給他娘的信一直都沒有回音，怕是被人特意截下來了。

事已至此，張二也不得不憋屈著坐上這個破爛的小馬車，晃晃悠悠地往京城回去了。

沈族長這邊確實沒有這么好運了，等他想起來沈宓戶籍的事兒的時候，往趙家村跑了一通被攆回來了，想去衙門討說法，然而當初的事兒是張二告訴他的，文書也沒有，他拿什么跟人說？

于是他直接跑回了兒子家里躲著，沈村長那邊怎么催都不出來，還讓人把大門給關上不讓村人進來，村里那邊鬧得十分大，周邊村子都知道了，沈家村湊錢建的坊子沒用了，買的酒和糖都閑置著，更重要的是他們低價賣出去，現在也多少人要，這些都是當初借張二的路子買的好酒，這會兒張二不在，他們沒了路子酒自然也就賣不出去。

況且，就算賣出去了，他們還是虧的。

將近年關，大家都在置辦年貨的時候，沈家村眾人卻是陷在煩惱之中，大部分人家手里的錢都投在做果酒上邊兒了，當初沈族長說的有多么信誓旦旦，如今就有多不敢見沈家村的人。

倒是苦了沈村長，如今他是唯一一家沒有參與做果酒的，也就他家有錢過年，所以有些人甚至懷疑沈村長和沈族長私下聯手把村里人的錢都吞了，天天跑去他家門口鬧，扔石頭糟蹋他家田地都是輕的。

總之是沒誰能得好過，讓人看了好久的笑話。

京城。

沈宓去找過之前給關老六治過病的大夫，不過醫館里的小童說來的不巧，那位大夫去了城外，要三天后才能回來。

在這期間，沈宓先帶著昱兒去拜訪了他心心念念的魏爺爺一家，成功在那被喂撐了小肚皮，然后搖搖晃晃地被沈宓牽著回家。

走之前還十分依依不舍，不過因為將近年關，魏家更是忙碌，不然肯定要跟著這姑侄倆好好去玩，帶她們逛京中各處好玩的地方，為此很是遺憾了一番，讓沈宓若有空一定要帶著昱兒再來玩，在聽說是帶另一位侄子來治病的時候，還說如果有需要盡管來找他們。

沈宓如今來了京城，倒是沒準備放棄之前的蒸酒器，在第三天就去找了城里的木匠鐵匠，商量好了價錢和條件，只等著把成品做出來，她再自己組裝。

不過日子平靜久了，總有人要上門來找麻煩。

這天，沈宓正帶著昱兒和牛蛋兒在糕點鋪子里逛，手邊正準備讓人抱起來的千瓣玫瑰糕竟忽然被人搶了去。

昱兒轉頭看去，倏然皺緊了小眉頭：“是壞蛋！”

旁邊一臉驕矜的女子，正是第一次來之時跟她們起沖突的齊茹。

那次還來賠禮道歉的人，如今卻又是恢復了最初那副令人生厭的樣子，沈宓一看就覺得辣眼睛。

“怎么，齊小姐家中富裕了，又準備讓你父親來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