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府宴
- 通房寵婢
- 青梅如豆
- 2698字
- 2024-02-21 15:52:13
風卷起,雪花飛旋——
讓他空了的懷,涌進絲絲點點的涼氣。
那一抹瘦影清泠,沿著雕梁畫棟的長廊,匆匆沒了蹤跡。
“無憂姑娘是個報本反始的好姑娘。”
霍刀頓感寒意襲身,不禁望向那股冷意之源,內心驚駭,知自己言辭有誤,忙躬身行禮,“是臣多嘴了。”
“東廠的事情,你處理得當。起來吧。”
霍刀起身,猶豫后仍舊吐言,“侯爺所命,臣必盡心竭力。然有一事需留意——如今侯爺求得錦衣衛之方子贈予東廠王志,想必已與肖乾結下梁子。臣有一言欲訴,與狼共舞,須防其反噬……”
“你這是質疑本侯的決策?”
霍刀心頭一顫,“臣、不敢。”
沈卿司將眼前人略過一眼,“霍刀,言多必失的道理不用本侯教你...只管辦事,慎言。”
直至沈卿司走了,霍刀喉頭那股氣都未敢散出。
他本是東山村落的一個鄉野孩子,二十年前,當地的地頭蛇王振覬覦母親容貌,謀害之念燃于心。
那王振以同鄉勸酒之名,酒桌之上,父親、大父、大母飲了毒酒當場吐血罹難。而母親拼死掙扎,雖識破詭計,將他從虎口中救出,可自己也被王振生生侮辱失了清白!
他親眼見著母親,悲戚無門、痛悔難及!
縱身,跳了萬丈懸崖。
天聾地啞,孤苦無依,他幾欲自絕!
流離之際,幸得沈父路見不平,將他救下,又授以武藝。
他舍了原名霍安平,自取霍刀。
雙親皆枉死他人之手,他又有何臉面談“安平”?
四年后,霍刀十二歲。
那一日,烏云壓月。
他一人一刀,重回東山。
于艷花樓臺,取王振首級懸于父母墳前,以祭枉死的親人,血海深仇終得報。
而后,他回到恩家沈府,與鐵林一起陪伴大爺沈卿司長大,又與侯爺外放四處征戰。
對沈卿司,他深知他的野心與狠心,對之亦上亦兄,心中又敬又懼。
沈家對自己,有恩。
他早已決定,要將自己的身家都奉給沈家,以報沈父之恩。
所以見侯爺行事有所欠缺,他才敢冒死諫之一二。
可方才侯爺的話讓他醍醐灌頂,某些方面,他確實有些逾矩了。
霍刀努力將那些逾矩的,全部都甩出腦海。
擎頭思緒良久,讓冷風吹走那些虛妄好在尚未生根的熱思。
一方寂落里,慶王卻人聲鼎沸、濟濟一堂。
無數馬車的金銀珠寶、美女綾羅,海水般的涌入慶王李楨的府邸。
府宴上,眾人歡飲不休。
“今日諸位皆是本王的親朋近臣,務必盡興而歸!”慶王李楨高聲道,“尤是五弟,往日見你滴酒不沾,想必是府中弟妹管束甚嚴,今日本王為你解禁,可盡情暢飲!”
慶王李楨高坐堂上華貴無雙,眼神銳利,讓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眾人聞言,紛紛舉杯響應,歡笑聲此起彼伏。
五皇子晉王朱肅面上一冷,“三哥可知我素來不飲酒,悶葫蘆一個,何必強人所難呢?何止三哥,連父皇皆知如此亦不曾推我酒喝。”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慶王李楨也收了笑容,目光深邃。
此時澧朝皇帝奄奄一息,偏太子之位懸空未定,皇帝子嗣稀薄,前些年又夭了四個,如今皇子只余三皇子慶王李楨,五皇子吳王李肅,還有兩個未封王的八皇子李袆與九皇子李辛。
八皇子李袆是個在民間半路回來的明珠,九皇子李辛生母不過是個司樂坊的樂人,都是不能指望的。
此時能爭太子之位,便只有三皇子與五皇子。
三皇子府中富庶又有精兵在手,五皇子母家顯貴向來賢名在外,一時朝廷分為兩派分庭抗禮,和誰人都不站的第三派。
沈卿司便是誰都不曾表示支持的第三派,也成了兩人拉攏的重要人物。
“今日是三哥生辰,我做弟弟的,可有不給哥哥敬酒的道理...”李袆穿一身華服裝,飛眉入鬢、清貴端方。
只是話還未完,慶三皇子李楨眼底是止不住的嫌惡擺手道,“你先坐下。”
李袆雖為一個皇子,可眾人面前被三皇子這般拂了臉面,也不敢有怨言,只紅著臉悻悻坐下,周圍有無數瞧不上的眼光,掠過他的頭頂。
“烈酒入腸只余辛辣,怎可比得本王所贈三哥的遺世寶馬?”五皇子李肅一身錦衣玉帶,目似朗星。
才說完,屋外響起馬兒嗒嗒之音,三皇子李楨也來了興趣,他向來是最愛收集寶馬,“好啊好!五弟定然出手就是不凡!且都與本王同去瞧瞧五弟的大禮!”
一行人起身浩蕩而去。
見那院中駿馬矗立,毛色光亮、馬身寬闊,個個皆是極為上等的寶馬,竟有十幾匹之多。
其中一匹身披金鱗、骨架很大,馬頭一點飛紅,十分出俏。
李楨喜笑顏開,“來人,將這些馬兒全都收入本王馬廄中...”
“三哥且慢...”
李楨望向五皇子李肅,冷笑道,“五弟可是舍不得了?若舍不得,便牽回家去好生看管,勿要來這兒演上一場不上臺面的出爾反爾。”
李肅一笑,“三哥說笑了,本就是寶馬贈英雄,既送了三哥,又豈有再帶回去的道理?弟弟只是有一惑,還待三哥解之。”
“五弟向來自詡智慧,還有求教別人的時候?你且說來聽聽,便是本王不解的,本王座下這百十門客與一干臣子,也定能為你解惑!”
李肅轉身指向那些馬兒朗聲,“人中有皇,馬中成王。西域傳說,馬王只一輕輕低吼,便萬馬聽從。這十八匹馬兒中就有一匹馬王,三哥不妨猜一猜,是哪一匹?三哥若猜對,弟弟更有鯉湖百年東珠相送,三哥若猜錯了,便只自罰三杯!”
李楨自詡對馬兒頗有心得,細細瞧過去,雖每一匹皆為世上難得之駿馬,可看下來,仍是那匹身披金甲的馬兒最為威儀出挑。
李楨蔑李肅一眼,自信地提起手指,“這有何難?定是此匹!”
眾人見那手指的馬兒的確十分出挑,皆點頭稱是。
“恐怕三哥的三杯酒,是躲不開的了。”
李楨眉頭一皺,“你是說,本王猜錯了?那你倒是說說,不為此匹,哪一匹是馬王?”
李肅示意訓馬的小倌上前,牽出那匹馬王,“這匹正是萬中無一的馬王!”
眾人只見那匹馬兒雖也健壯卻有些身量輕小,都有些不信。
東廠太監頭子王志冷哼一聲,“咱家見過的馬兒可不少,比之優秀的更是不計其數,吳王別是看花了眼,指鹿為馬騙咱們罷!”
眾人一齊唏噓了起來。
李肅掃掃衣角,不慌不忙,“三哥所指之馬,雖身量闊又穿金戴銀氣宇軒昂,可腹內空空少智缺慧,本王的馬王雖身量不及,卻有著西域汗血寶馬的純正血統,萬馬歸一,無有不服!”
說完,那小倌一聲令下,果真那匹汗血寶馬只一嘶鳴,個個馬兒皆伏低頭顱。
李楨適才的閑適皆煙消云散,眉眼驟然聚出殺意。
李肅豈是好心送他馬兒,不過是借送馬之名來取笑他!
他雖年長又錢財充沛,卻是個“腹內空空少智缺慧”的,而他雖為老五,卻有著尊貴的母家出身,血統純正,他才是眾望所歸,是“馬王”!
既說馬,也說人。
他竟敢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這般地羞辱自己!
“來人!上酒!”
待那三杯酒上了,李楨毫不猶豫一飲而盡!喝得太快些,灑出不少在自己金縷繡制的衣襟上他也不在乎。
“本王罰酒已喝,五弟這馬兒,可是贈予本王了?”
李肅一笑,“那是自然。”
他折辱三皇子的目的已然達成。
“好!既然這些馬兒已是本王的東西,那便歸本王支配。”他將手中的杯子狠狠向地一擲,杯盞破碎得到處都是,嚇得眾人如蟻噤了聲。
“來人,將那馬王給本王刨肝挖肺、活剝了去!肉嘛,就燉熟了,端上來,咱們個個都嘗嘗馬王的味道!哈哈哈哈——”
在眾人的冷眼里,那匹馬王,終難逃一死,剝皮拆骨燉了肉,下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