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夜已深了,京城的主街仍舊熱鬧得如同白晝。
穿過一行熱鬧的攤販和商鋪,兩個公子打扮的男子路過綺媚聯袂的花市。
其中一個面容精致的公子被路過的花女瞧上,一把抓住袖子,“呦,公子長得好生漂亮,可曾與小女子有過親密?不如...與簫娘共度良宵如何?”
其實這小公子穿的是最普白的對襟青衫,這里是京城中可值上一數的花院,說一夜千金也是不為過的。
“還望請姑娘放開我,小生不過是個過路的,實在是囊中羞澀...”
那蕭娘看慣了油膩丑陋上來就動手動腳的臭男人、丑男人,忽然見了這樣清爽又有禮的小公子,簡直比見了金銀珠寶還要稀罕,直拉著他不讓走,“若非我心甘情愿,千金都是難買的,難得我與公子這般投緣,公子就與我進去,做一夜的恩愛夫妻,豈不是美事?”
雖說她們是在這行當中的人,見慣了男子的薄涼與好色,可畢竟年輕,仍舊是相信世上仍有話本中的那樣不拘她們身份過往的開明男子。
她沒有讀過幾天的書,可是也聽姐妹們說起過,古往今來還是有不少的風塵女子與讀書郎成就姻緣的美好情事,越是她們這樣的人,卻反而越珍視男女之情來。
料想著眼前這干干凈凈的小公子,或許就是屬于自己的那個故事也未可知,抱著這樣的心情,就越是不想放開他去了。
“這這這...恐怕我無福消受...”
那簫娘的姐妹也知道她素來是個愛做夢的,眼見著她對眼前的小公子動了心,呼來幾個姐妹,都來簇擁著,盼望能給她成個事,圓她一個夢罷了。
那小公子被幾個脂粉女子圍得水泄不通,明明嘴中說的都是拒絕的話語,可那些姑娘好像什么都聽不見,愣是把他往那怡紅院里拉!
一時之間急出了一身的汗來!
若是她真的被拉進去,豈不是就要身份暴露?
可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么也掙脫不來這群極其“熱心腸”的花街女子!
正愁得無處可言之時,一只大手撥開人群,將那小公子給拽了出去。
簫娘眼見著自己瞧上的那個白白嫩嫩的小公子從自己的手中逃脫,被拽到那個一臉溫柔卻渾身莫名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公子可是看不上我是風塵之人,所以連小女子的心甘情愿也是不愿意要?我本也不想陷著污泥之中,可只怪我沒生在王權富貴之家,被人三斗小米就被送到了這里來...”
簫娘淚眼朦朧,望著她的小公子情真意切,“我簫娘身子是不干凈,可公子,我的心,卻是不臟的...”
無憂也被她說得十分動容。
若是有選擇,哪一個女子不想尋個好夫婿,干干凈凈、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可是這世道太艱難了,對于女子而言,更加艱難。
這些年天災不斷,餓死、病死的人不在少數,很多人都是為了活命,才將自己的女兒都賣到了花街中去。
也并非怪那些父母們心狠。
若是留下,等待一家人的,只有死。
可若是賣了,遑論做些什么,還能留下一條命。
一切尊嚴放在活命面前,都顯得不值一提。
她們都是普通人,她亦然,并沒有什么翱翔九天的大志,不過就想在這人鬼共行的世道,摸爬滾打的活著。
再貪心些,也就是想求個安穩。
再無多慮了。
“我是十分知道你的!”
簫娘眼見那小公子被自己的一番真心話也激得水盈盈的雙眸,便知道,此人不是世俗中的男人,并非十分在意自己的過去和自己的身份,反倒對她有著真正的憐憫,心中更加堅定和柔軟了起來。
心中暗道,若是眼前這小公子真的是她的良人,她也背著嬤嬤偷偷攢了不少的體己錢,除了能夠給自己贖身之外,還能剩下點兒銀子。
她又有會給人編發的手藝,讓他拿著自己的體己做些小生意,她去給人家編發,小兩口也是能活的下去的。
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很喜歡。
女子一生,婦復何求?
無憂并不想傷她的心,只道,“簫娘的性情與容貌都是頂頂好的,我知道定會有不少的男子都會為你傾心,我也從未覺得花街女子與其他女子有何所不同,不過是更惹人憐愛罷了...”
“公子...”
“這小公子話說得真真是最好的真誠!”
“這話我還是頭一次從臭男人的嘴里聽見,好似是戲文中的詞兒,叫我眼眶都有些潤濕了...”
眼見著那簫娘和其姐妹都有所動容,無憂心中也略有安慰,只是眼見著她們一群人又要朝自己而來。
“可!小生并不能和你們同處,”見簫娘眼中帶急色,她一把拉住身邊男人的手,看向他的眼睛冒出星星,“我們...乃、乃是斷褏...”
“?。。俊?
簫娘眼中冒出不可置信,須臾后嘆口氣,連碰她都不愿意了,其他女子眼底都是鄙夷,“怪不得怪不得...看他那個小白臉兒罷,不然哪個正經的男子長得這樣白嫩?”
“快走快走,別在這兒耽誤我做生意!”
待二人被趕遠了,李祎才忍不住地低聲笑了出來。
“才成小公子,就被人家姑娘看上了?”
無憂臉紅什么都沒說,走了幾步才發覺,他還抓著她的手。
力度并不大。
卻很自然。
她竟然也并不覺得別扭。
仿佛這樣的牽手,他們之前,是有過無數次的契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