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咬了咬牙,什么都沒說。
“哼!”敵兵軍官鼻子冷哼一聲,朝部下一揮手,“帶走!”
接著,傳令兵就被兩個敵兵一左一右架了起來,拖向后方。
片刻后,傳令兵被帶到了一駕馬車上。
馬車很大,而且是“敞篷”的,“全景視角”,因為這是一輛專門運送囚犯的囚車,車上面只有一個大木籠子。
囚車旁邊站了十幾名敵兵,手持各種長短兵器盯著囚車。
囚車上已經裝了十幾個人,看裝束,都是剛剛被俘的清兵,每個人也都是五花大綁,臉上充滿了疑惑和驚恐。
疑惑,是因為眼前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確實太過莫名其妙。
這些俘虜兵中的很多人,正跟著大軍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天降炮彈,整支軍隊瞬間就人仰馬翻。
僥幸存活下來的人,基本也全都被炮彈爆炸給震蒙了,等回過神來,敵兵已經站到了眼前。
當然,清兵中也有一部分沒有受炮彈波及的幸運兒,還準備拿起大刀長槍,跟敵兵做最后一搏。
然而敵兵根本沒有給他們冷兵器近身肉搏的機會,火槍兵直接列陣,對著幸存的清軍就是“嗒嗒嗒”一陣齊射。
敵兵的火槍威力相當大,能直接打穿鎧甲甚至人體,而且射程遠,準確度還奇高。
一陣火槍之后,能反抗的清兵基本全部被撂倒。
余下的清兵如果不想死,就只剩下投降一條路了。
至少,跟傳令兵關在一輛囚車里的這些清兵戰俘,基本都是這么被俘擄的。
夜已經深了,但戰斗還在進行,遠處錢塘江方向,時不時就會傳來火炮聲和火槍聲。
就這樣,槍炮聲響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才逐漸停歇。
傳令兵和一眾被關押在囚車上的清軍俘虜基本都是一夜沒睡。
拂曉時分,囚車突然動了起來,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囚車上的人頓時慌了起來,傳令兵轉過身,用力拍打著囚車上的木牢籠,大聲喊道:“這是要把我等帶往何處?”
不過沒有人回答他。
傳令兵又喊了一遍,這時旁邊一名騎馬的護衛一鞭子抽向木牢籠,吼道:“老實待著,不準問!”
傳令兵只能閉了嘴,跟著囚車默默往前走。
很快,囚車經過了昨天的戰場。
看著一地的尸體,傳令兵和囚車上的所有清軍俘虜兵臉上都變得一片慘白。
昨天傳令兵來到這里時,畢竟是晚上,很多東西看得并不清楚,現在天光逐漸大亮,慘烈的戰場非常清晰直觀地呈現在眼前。
殘破的尸體,一地的血跡,爆炸產生的大坑,遍布空氣中的焦糊味,強烈地沖擊著車上所有的俘虜兵,有兩個年紀比較輕的俘虜兵,這時候已經開始嘔吐。
傳令兵抓著木牢籠的柱子,望著眼前的景象,手臂開始微微發抖了。
他也是從軍多年,在遼東就加入了清軍,后來又跟著清兵從山海關一路打到江南,見識過各種慘烈的戰場景象。
然而這么慘烈的情景,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對手到底是一支什么樣的軍隊?
在開戰之前,上級長官對他們說,這次南下,去打的是前明朝在江南的殘余勢力,主要是魯王朱以海和唐王朱聿鍵,對手也全是前明軍。
前明軍的戰斗力,清軍非常熟悉,畢竟在關外就交手過無數次了。
在傳令兵的印象中,明軍除了個別部隊以外,戰斗力都非常差,依托城墻的防守還算湊合,到了野戰,簡直是一觸即崩。
根據傳令兵的戰斗經驗,明軍只有一些諸如紅夷大炮、猛火油柜之類的武器要勝過清軍,其他各方面,明軍幾乎都是一瀉千里。
然而今天,傳令兵眼前的這支“明軍”可是大不一樣,無論武器裝備還是軍隊的組織度,都要遠遠超過博洛率領的清軍。
殘明的軍隊,什么時候脫胎換骨了?
這時候,傳令兵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從昨天他被俘到現在,一直都沒看見大明朝的旗幟,也沒有看到朱以海朝廷中一些主要將領,如方國安、張名振等人的帥旗。
眼前這支軍隊確實也有旗幟,但是昨天晚上天太黑,看不清旗子上的字,只能借著火光,依稀辨別出旗子是紅色的,上面寫了幾個黃字,至于黃字寫了什么,看不清楚。
“咳!”傳令兵輕咳一聲,問旁邊騎馬的護衛:“敢問,你是哪位將軍的部下?”
護衛仰著頭,沒理會他。
傳令兵又問:“是方國安的部下?”
護衛依然沒理他。
“那,是張名振的部下?”
護衛依然沒理他。
“那是不是……”
傳令兵一連點出了好幾個他知道的魯王監國政權好幾個領兵大將的名字。
終于,他的不停追問換來了護衛一鞭子。
“給我閉嘴!我們是東海義軍!”護衛朝傳令兵吼道。
護衛的鞭子抽得很重,囚籠的立柱木屑橫飛。
雖然隔著木籠子,鞭子沒有傷到傳令兵,但還是讓傳令兵條件反射似的一哆嗦。
當然,更讓他哆嗦的,是護衛的回答。
東海義軍?這支部隊傳令兵聽說過,他們是登州及東海島嶼上的流民所建,一直盤踞在膠東半島的登萊地區。
可這里是浙江,錢塘江沿岸,東海義軍是怎么跑到這里的?
遙想去年中秋的時候,東海義軍剛剛成立,旋即占領了登州。當時的山東巡撫和總兵親率三萬大軍前去討伐,結果突遭隕石,三萬大軍全軍覆沒。
此后,江湖上就一直流傳著東海義軍的各種傳說。
不過,攝政王已經說了,所謂東海義軍,不過是一群流民所建的武裝,所有傳說都是謠傳,勿聽勿信。
清廷高層的主要戰略,都是面對南方殘明勢力,還有西北和西南的農民軍,從來沒有把這支所謂的東海義軍放在眼里。
現在,清廷大軍席卷江南之時,居然撞到了東海義軍?
還是說,東海義軍與浙東的朱以海合流了,雙方組成聯軍,共同抵御大清的軍隊?
傳令兵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囚車行進到了錢塘江邊。
傳令兵放眼一望,頓時驚呆了。
江面上全都是陣亡的尸體,看裝束,基本都是清軍。
而錢塘江南岸,這時已經完全落入敵兵手中。
此時,敵兵的騎兵和步兵正在趟水渡江,此外還有一些軍隊,居然正在江中架橋。
這種橋能浮在水面上,而且橋的主體零件都是預先造好的,直接在江上拼裝即可。
這樣的架橋方式,傳令兵確實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