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此時此刻有許多想說的話,從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出來,你的不甘與不認可?!?
“可世道就是這樣,我對你很有印象,猶記起初你自帶餅餌隨時食之?!?
“其實也無錯,當然那是放在平民百姓民戶家,很明顯貴族宴會之上這是非常失禮的表現。這是從一開始未養成的習慣,也是未經歷過的規矩?!?
“其實你也是個非常不配等的人,你有很強的自尊心,但你卻沒有相配及的能力。所以,你總在痛苦里掙扎,總在于你母親與程家揪扯?!?
文皎月清淺一笑,倒像個遁世之人。
“不是說蕭女君做的對,對此我只能說你們不愧是親生母女,相似之處卻有許多?!?
“你很聰明,卻不通人情。你有一顆慈悲心,卻過于沖動。”
“其實,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想過了許多年后,你會問它的衍生版,你是否活成了你母親蕭女君的模樣?”
“聽聞蕭女君身邊的青蓯,是她從前夫家的妾室,若她沒有一顆柔軟的心,又或者換做我這種人,縱然青蓯多可憐我也斷不會絕婚后帶走她。”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很榮幸,此時你會來找我,但是你看得起我。我也給你指條明路,桃李做不得荇菜,孤鵬成不了狼群,你該回去了?!?
“郡主的意思是等”程少商試探問道。
文皎月莞爾一笑“樹有千葉,人有萬言,女君如何理解便如何就好?!?
從汝陽王府出來后,程少商心里五味雜陳。
汝陽郡主說的很多話都是自己從未想過的,她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平靜。
或許從頭至尾的厭惡,只是她一個人幻想出來的。
坐在偏廳,文皎月久久不言,就這么望著門外。
如今是什么季節了?又該穿什么衣衫?
她不在意,大抵是這世上已經沒有讓她愿意在意的人了。
其實她也很孤苦,與其說今日是與程少商暢談,不如說是她一個人的自剖。
原著里,原來的程少商早就死了,穿越來的少女取代了她,從而一步步的被這世道抹去棱角。
而她的穿越那?她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不知從前記憶,不知自己叫什么,是這世間最不起眼兒的無根浮萍。
自進入爾晴起,她就明白,穿越最重要的就是隱藏身份,活下來的第一要義就是活成當下人。
后來,她經歷了太多大大小小的生生世世,早就成了一層軀殼,其實這世間萬事萬物很難讓她提起10乘10的性質。
所以她一直在為自己找刺激,慢慢走時不時駐足看風景。
不知怎的,她想起太子來,在這一場他們所有人的權力博弈里,太子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也是最被當槍使的那個。
他的儲妃孫氏,那個從前對著自己多有不滿的女子,也葬在這無色無影的權欲暗流里。
他心上之人,那個沒膽子求取的愛人曲泠君,如今因為自己活了一把,喪夫后并未他再來往,反而自己立起門戶。
他以為的良將忠臣一個又一個為著他好兄弟的大計,被設計下了馬。
他以為的兄友弟恭,父母和順,不過是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偏偏只有他一人信了。
何為正道?
應是驟然回首,向來蕭瑟。唯有心中一甘甜。
或許是程少商與王姈達成了什么交易?
王姈先前已經去長秋宮哭訴過了,加上凌不疑還需此人提供證據,她的人在暗戳戳的煽風點火。
彭坤暫時沒有殺頭風險,這邊王姈剛卸下口氣,特地準備酒菜打算去探監,獄里就出事了。
廷尉府里彭坤氣絕身亡,死因乃是舊疾喘癥發作,因單獨關押從而錯過救治時機。
彭坤死的時候,她就在隔壁單間,靜靜享受著他求救低吼,再到咽氣。
果然,死亡才是最能讓她得到愉悅的事兒。
待凌不疑趕到已無回天之力,只得憤然離去。
當夜,借酒消愁,獨自一人在雨中崩潰痛哭。
此時,杏花別院
霍君華發了一夜的燒,幾度差點兒雙腳邁入鬼門關。
終于清醒時,望著匆匆趕來的凌不疑,來不及說更多,更沒辦法對崔祐表白,只交代要報仇之事,她終于說出當年真相,凌益就是幕后黑手。
隨后又昏死過去,這一次兇險的緊,呼吸基本察覺不到。
幸得元善堂坐館老大夫腳程還算快,冒著瓢潑大雨,漏夜前來。
這時候別管什么禮節了,阿飛是直接將人扛到床邊兒,差點就要壓著老大夫就診。
整整10針,霍君華才有些呼吸,只是仍舊兇險,若是熬過今夜,至多不過半載。若是熬不過,熬不過還用說嗎?直接就可以接著奏樂接著舞。
老大夫擦了擦額頭上豆大汗珠,這霍女君張真不是什么好人那。兩撥人給她下毒。主子也真是的,這不是給他平添作業難度嗎?
也不提前調查好,還有人給霍君華下毒。兩兩相沖毒發身亡,渾身潰爛而死。就是他針數超群,不然早吃席了。
聽著老大夫喋喋不休的交待病情,凌不疑滿腦子都是報仇報仇,多年高壓早就逼瘋了他。
他忽然起身離去,崔侯攔都攔不住,人好被老大夫抓住吩咐。
報仇,報仇,他要報仇。
當夜,沉醉在夢鄉里的城陽侯府,迎來了滅門血洗。
這一夜文皎月激動的差點沒睡著覺,聽著水鏡中刀砍斧剁,血肉橫飛,哭天槍地混著雨聲,實在太叫人興奮了。
文皎月不得不承認,她也在這漫長的時空中被逼瘋了。
凌益終歸沒邁過知天命的坎兒。
凌不疑殺瘋了,血洗整座城陽侯府。
滿族屠戮之仇,凌不疑非報不可。
左將軍火速前來捉拿凌不疑,門外層層士兵包圍,等待凌不疑的不是亡命天涯就是牢獄之災。
躺在榻上剛剛入睡的文皎月,夢里全是有人闖入汝陽王府,趁火打劫。
大母,薔兒危哉!
夢里她隨手抄了只發釵,單手挽了個隨云髻,抄著劍便率領府兵奴仆殺了出去。
猛地睜眼,屋內漆黑不見五指,水鏡早已被她放進神志,夢里觀看。
馬蹄聲,人齊步。
她堅信不是錯覺,下床穿鞋,抄起妝臺上的笄,如夢中般單手盤發,抄起寶劍,推開屋門,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未有半刻停留。
“主子,有什么事兒?”嬿婉第一時走了出來。
沒錯,如今她身邊的是玉梨與嬿婉。
“去叫人,抄家伙。有人入侵,慎之”最后二字她說的極其認真。
夢里來者不少,訓練有素,如今身邊雖是有人可用,可不能輕易出手。
“是,奴婢這就去”剛剛過來的玉梨與魏嬿婉同時領命。
其實,文皎月的月影軒在汝陽王府深處,能感受到正門危險,全憑本能與第六感。
大門外,火把映的亮如白晝,又似十八地獄,黑紅兩色極其古老恐怖。
領頭的人一招手,立刻有人上前準備破門。
大雨傾盆,別說明日痕跡,就說哭喊救命都鮮少聽見。
千鈞一發,那大門驟然大開。
只見一玉色衣衫女子單手持劍而立,身上的衣衫帶著點兒淺淺的粉,兩三縷碎發散落額邊。
呼的一聲,女子身后大門關上。
無需言語,立場已定,黑衣人沒時間耗下去。
領頭人是沒想到汝陽郡主會主動送出來找死,不過瞧這一身寢裙,怕是也未做上什么準備。
好漢也怕人多,再怎么強悍汝陽郡主也只是一個女人。
領頭人再一揮手,眾人就要攻去。
文皎月倒也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
她也隨之殺去,電光石火間,已有幾人敗下陣來,只是望著那后面黑壓壓不見底的黑衣人。
黑衣領頭人確定,就是這速度他們能等到援軍過來,汝陽郡主也有耗盡之時。
不知殺了多久,不知腳邊倒下多少敵人,大門再次打開。
玉梨帶著府兵沖了出來,隨后大門再次關上。
兩邊廝殺難舍難分,就連那黑衣領頭人也下場廝殺。
大雨未有停歇,更沒有變小。
文皎月心煩意亂,有些暴虐感往外邊冒。
她就想來個痛快,不知何時她從哪里奪了把刀,如今一手持刀,一手持劍殺的痛快。
終于隨著最后一個黑衣人倒下,這場廝殺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