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夜晚到來的遮天鋼鐵屏障已緩緩升起,房內燭火悠悠。
“特蕾莎,你知道的,你一直可以選擇留在我們身邊?!?
“嗯……”
特蕾莎小嘴微撅,眼神黯淡,但吉姆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了。
“所以,還是決定回去嗎?”
“嗯,我一定要成為工程師?!?
吉姆嘆了一口氣,點燃煙斗。
夾雜著絲絲果味的煙霧在空中彌散。
終于,他摸了摸特蕾莎的腦袋,眼中滿是慈愛,道:
“好,那就去。”
特蕾莎甜甜地勾起嘴角,然后突然一驚:
“丑丑!噢對,還有香草!”
吉姆失笑搖頭:
“相信你叔叔我吧,已經給你處理好了。你背簍里的那張紙條都寫好了,香草,嗯,還有水仙花和捕蠅紙對吧?”
啊?
紙條?
什么?
水仙花?捕蠅紙?
有這些嗎?
嗯……可能是科爾法女士需要的其他東西吧。
特蕾莎有些迷糊,懵懵地點了點頭。
吉姆站起身,拿起桐木桌上怪模怪樣的青蛙玩偶,表情嚴肅了一點,道:
“這就是你的丑丑吧。”
特蕾莎驚喜地望去。
只見丑丑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個頭貌似小了一圈。
但依舊丑得令人安心。
她用力點了點頭。
吉姆道:
“這個一級工程有些特別……很新奇的技術。對了,你的傷口……”
特蕾莎聞言,這才看向腰間已縫合好的傷口。
疼痛竟然已經緩解了不少。
只聽吉姆接著道:
“這只玩具的部分零件留在了你的傷口里,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特蕾莎立刻反應過來,又驚又喜道:
“秘銅?”
吉姆嗯了一聲,眼中帶著不解:
“對,你夢寐以求的激發材料,不過含量還不夠?!?
特蕾莎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擊中,看向丑丑的眼神愈發喜愛。
但旋即心中也升起一絲疑惑。
要知道,只有秘銅這種神秘的金屬能將人體和常見金屬融合在一起,同時能承受神秘而強大的“融力”,是激發工程師異能必不可少的材料,價值極高。
哪個仆人能有資格接觸到秘銅呢?
各種疑惑將特蕾莎的腦袋撐得暈乎乎的。
她甩了甩腦袋。
怕什么,爸爸說過,人死卵朝天。
雖然她沒有,但是來都來了,有什么問題等出現了再解決吧!
特蕾莎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似乎任何憂慮都無法干擾她的樂觀和決心。
不待她再說什么,吉姆道:
“好了,還是老樣子。二十分鐘后有一輛銅軌運輸船,我給你安排了位置,準備動身吧。”
說著,他緩緩吐出煙氣,有些擔心:
“我們的工作目前只能在地下進行,我只能送你到車站,記得之前的約定吧?”
特蕾莎嘿嘿一笑:
“知道啦,叔叔你就放一萬個心!”
“不行,再重復一遍!”
“是啦,‘鐵匠不上船’,晉升到學徒后我就回來找你們!”
“還有呢?”
“長篇書信不準用差分機傳!”
吉姆點了點頭,補充道:
“即使傳短信息也不準使用得太頻繁。”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模樣,像極她老子。
她的工程師天賦也是強得不像普通人,秘銅的契合度竟如此高……
他不由得還是有些擔心。
十分鐘后,特蕾莎擦了擦額頭的汗,長吁出一口氣。
“呼——”
好快!
蒸汽機械馬跑得好快!
她依依不舍地望著吉姆遠去,心道將來一定要再騎一次。
這才看向一派忙碌的車站。
心中的震撼愈加明顯,連連驚呼。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第三模塊的帕拉喀車站。
穿過巨獸骨骼撐起的供廊,蒸汽列車的嘶鳴穿透隔音耳罩而來。
人聲嘈雜,上千人的聲音猶如冷水遇熱油,在金屬地面上碰撞反彈,交織成一片語言的迷霧。
這間高大的老舊車站,如一座斑駁的銅鐵堡壘。
空中纜道沿著建筑極陡的頂部向遠方延伸,輻條飛輪轉動間,龐大的蒸汽列車車頭從鐵壁的巨大開口上長出,被機械升降裝置鏈接至地面。
月臺上各式人群魚龍混雜,有噴著蒸汽、呼哧作響的履帶機器人,也有穿著講究、精致優雅的銅制機械人偶售票員。
流浪漢們睡在堆攢的垃圾堆旁,散發著濃烈的體味,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氯氣味,被煙灰和各種漂浮在空中的氣動顆粒裹挾著竄進鼻腔。
特蕾莎抱著丑丑呆愣在原地,小嘴微張。
突然,肩膀被一位匆忙趕路的男人撞到。
那男人低聲咒罵一句,又匆匆離去。
特蕾莎這才反應過來,急忙看向吊在半空中的機械巨鐘。
還好,距離發車還有五分鐘。
她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臉,精神起來。
特蕾莎!不要老是發呆!
然后連忙向換票口跑去。
車站一側骯臟的角落里。
兩個男子緊緊盯著特蕾莎。
一人身形高大,一人身材矮小,矮小的那人身上臟兮兮的,看樣子似乎還是個孩子。
一旁跑來一個精瘦的男人。
如果特蕾莎在場,她一定會認出這人就是剛才撞到她的那人。
“怎么樣?”
高大男人問道。
“嗯,就她一個了?!?
“喂,小不點,你確定是她吧?”
小男孩稚嫩的臉竟顯露出一絲諂媚。
“對,就是她?!?
高大男人壓了壓帽子,啐了一口痰,獰笑道:
“這個年紀長這么大,這可是個絕世好貨,等會兒得手了可別玩壞啰,這可足夠賣個好價錢?!?
“好嘞頭,我已經給她換好車票了?!?
高大男人隨手丟掉指間燃盡的煙頭。
“小不點,你這手一直動個啥?”
小男孩哦了一聲。
“撿到的,說不定能賣點錢。”
說著,他攤開手,掌心是一塊坑坑洼洼的銅制小零件,只是造型有些奇怪,隱約能看出是個蛙臉模樣。
……
莊園中,典雅精致的第二宴會廳已變了一番模樣。
昂貴的椅子倒在地上,桌面上桌花傾倒,杯盤狼藉,絨面桌布上印著水漬。
醬汁混著酒水滴落到珍貴的伊斯坦地毯上。
幾人站在宴會廳門口。
德諾爾親王臉色不見喜怒,淡淡道:
“伊蒂絲,去看望一下里諾塞閣下?!?
伊蒂絲聞言頓時眉毛一豎,張口就要拒絕,但蠻橫的話剛到嘴邊又轉了一圈,最終弱弱道:
“……我不想去?!?
她低著頭,兩只手緊緊扣在一起。
德諾爾親王眉頭一皺,冷哼一聲:
“挺胸,抬頭,雙手放好?!?
身體仿佛觸電一般,伊蒂絲立刻端正身子。
“是不是該給你換個禮儀老師,或者,讓我親自教?”
伊蒂絲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驚恐。
“不,不,不是的,父親,懇請您給我一點時間?!?
她連忙四下檢查自己的著裝,緊張地額上微微冒汗。
終于,她發現自己的裙擺上一處雕花裝飾有些翻折翹起,她趕忙重新整理。
卡倫克王子瞥了她一眼,語氣嘲弄道:
“身為霍里克家族的女人,真是沒點自知之明?!?
伊蒂絲聽出了自己這位兄長的一語雙關,美眸暗沉。
她將后槽牙咬了又咬,但身上的動作不敢表露絲毫。
德諾爾親王再次道:
“去看望一下里諾塞閣下,我不想重復第三遍?!?
伊蒂絲眼眶微微泛紅,聲音從嗓子中艱難地擠出來。
“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