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將吳彪拖出中軍帳之后,田敦異便沒再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品起了茶。
盧繼祖自然也不敢起來,畢竟田敦異還沒下令。
不一會兒,轟隆隆的炮聲傳來,震天動地。
幾發炮聲過后,中軍帳中再次回歸安靜。
不多時,有兵士提著吳彪的人頭再次回到了中軍帳。
“啟稟總兵,吳彪已被轟殺,尸體粉碎,只剩下人頭一顆?!?
說罷,就把人頭扔到了盧繼祖面前。
盧繼祖看著地上血肉模糊,黑乎乎的人頭,上面還沾著沙子,哪里還有吳彪的樣子。
他不敢多看,只得將視線移開。
他被田敦異的一番操作弄得心驚肉跳。
他不會也給自己來一發火炮吧,難道我今天是自投羅網?
田敦異此時才發了話:“隨便找個地方,把人頭埋了,扔進大海也行,你們看著處理吧。”
“遵命!”
兵士俯身提起人頭,再次離開了中軍帳。
田敦異這才從帥案后站起身來,走到盧繼祖身前,將他扶起,臉上全是笑意。
已經立完威了,下面就該好好安撫一下盧繼祖,降低他的戒心,讓他從容地邀請自己去萊州城赴宴。
“盧指揮使,請起。”
“方才我轟殺了你的親兵,你可不要怨恨我。”
“你要知道,我可是在幫你。”
“私占軍田的事情,總要有人負責,不是他,就是你?!?
“我只能辦他一個違稱軍令,侮辱欽差的罪名,將他殺了,這樣你也就安全了?!?
盧繼祖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看來田敦異沒想動他。
方才所為,是在給自己解圍。
看來能繼續自己請君入甕的計劃了。
他連忙拱手致謝:“多謝總兵!”
田敦異搖了搖手:“此等小事,何足掛齒?!?
“不過,這件事如果日后被朝廷問起來,你我也得有個交代?!?
“既然我殺了吳彪,也定了他的罪名,你也需要寫個自白書?!?
“你要說明,你從未私占軍田,所有軍田仍在各家軍戶手中?!?
“吳彪是冒稱了你的軍令,前去青石村,是為了私怨?!?
“這樣一來,此事也算圓滿解決了?!?
“日后我們兩人,在萊州精誠合作,盡快把朝廷吩咐的籌建新軍,收復失地的大事一步步落實?!?
“盧大人沒有意見吧?!?
盧繼祖心想,田敦異說的有理。
按他說的,至少此事可以收尾了。
至于自白書的內容就無所謂了,等殺了田敦異,該是我的軍田,還是我的軍田。
如果自己不簽,反而會引起田敦異的懷疑。
“沒有意見,屬下回去便會寫好自白書,交給總兵。”他馬上答道。
“那倒不用?!?
田敦異沖宋子謙招了招手,我已經讓人幫你擬好了,你照著謄抄一份即可。
趕緊把這些事情收尾,咱們也好專心忙活別的事情。
宋子謙從袖中掏出一份文書,上前遞給了盧繼祖。
田敦異說道:“你就在帥案上謄寫吧,謄寫完了簽字畫押,此事就算了結了。”
“是?!?
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盧繼祖也不好推脫。
把田敦異誘到萊州城,才是他此行的最終目的。
他看了看宋子謙擬好的自白書,倒也沒有什么過分的地方,都是剛才田敦異所說的內容。
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了吳彪。
他也只好走到帥案前,拿起毛筆,開始謄寫。
謄寫完后,簽字畫押,回身遞給了田敦異。
田敦異拿過來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把自白書交給了宋子謙。
好好好,你私占軍田的罪名算是夯實了。
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你謊稱沒有私占軍田的自白書。
吳彪自然沒有死,之前炮決的不過是他手下的另一個親兵。
反正轟完之后,腦袋也認不出來。
吳彪可是自己重要的人證,暫時還不會殺了他。
下面該談談郭占山的事情了。
田敦異要趁著盧繼祖著急邀請自己前往萊州,把這兩件事情都辦妥。
既然要給他定罪,就要把這兩件事情都辦成鐵案。
他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想必你也已經聽說了?!?
“你麾下的郭占山和兩百多名明軍,在路上被人伏擊而全軍覆沒?!?
“你可知道是誰干的?”
盧繼祖自然不能說,老子知道是你干的,老子跟你沒完。
他假裝憤慨道:“屬下不知,但想來應該是萊州的叛匪所為。”
“萊州城雖然仍在明軍手中,但周邊仍有許多悍匪?!?
“等屬下查出來,定要為二百多名兄弟報仇!”
田敦異搖了搖手,道:“你不用查了,伏擊他們的人就是我?!?
盧繼祖馬上一副驚訝的表情。
“總兵,你為何要伏擊郭占山,他們可都是明軍吶!”
田敦異道:“我伏擊郭占山,是因為他和他麾下的那些明軍,不聽我的軍令,不認皇上賜予的尚方寶劍,而且還敢威脅我?!?
“如此驕兵悍將,亂臣賊子,不殺又待如何?”
“我且問你,郭占山去青石村,可是你派去的?”
“他敢侮辱欽差,無視尚方寶劍,也是你指使的?”
“你要敢說是,我現在就能辦你個意圖謀反的罪名。”
“你說!”
盧繼祖大驚,再次跪倒在地。
這田敦異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屬下斷斷不敢!”
“屬下也是才剛剛得知總兵到了萊州,又如何會指使郭占山做出那種謀逆之事?”
“他去青石村,想來是因為吳彪,和屬下沒有半點關系?!?
“他敢侮辱欽差,不認尚方寶劍,也是他平日驕橫慣了,竟做出如此大逆之舉。”
“請總兵明察!”
田敦異踱著步子,淡然問道:“那你說,我伏擊郭占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盧繼祖連忙答道:“總兵自然是做對了?!?
田敦異接著問道:“那你說,郭占山到底該不該殺?”
“該殺!”盧繼祖沒有絲毫猶豫。
“此人平日就驕橫霸道,不聽軍令,更是做出了侮辱欽差的大逆不道之舉?!?
“不殺又何以治軍?”
中軍帳屏風后面,郭占山緊握拳頭,緊咬鋼牙,雙眼冒火。
好你個盧繼祖,枉我這么多年替你賣命,你連個情都不幫我求,還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還好老子沒有一條道走到黑,及時改換門庭。
如果真是為你死了,我豈不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陳圓圓正帶著幾名勁卒在屏風后看著盧繼祖,見他這幅樣子,趕忙沖他噓了一聲。
雖然他還帶著鐐銬,也怕他壓抑不住,再沖出去和盧繼祖拼命。
“好!”田敦異贊道,“你如此深明大義,看來日后我們倆定能精誠合作,為朝廷收復失地。”
“但此事也需了結,你先起來吧?!?
他說著,便又沖宋子謙招了招手。
宋子謙從另一個衣袖中掏出一份文書,走上前來遞給了盧繼祖。
田敦異說道:“這是另一份文書,我讓人幫你擬好了?!?
“你和之前那份自白書一樣,謄寫一遍,簽字畫押。”
“我不想讓這件事,耽誤了咱們的合作?!?
盧繼祖接過文書,看了一遍,也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但是他心里還是犯了難。
伏殺明軍,可是他日后要給田敦異安上的罪名。
如果此時自己把這份文書謄寫一遍,又簽字畫押,等他真的殺了田敦異,又怎么把這個罪名安在他的頭上呢?
田敦異笑道:“怎么?你不想寫?”
“難道你還有別的心思?”
說罷,他便冷冷地看著盧繼祖。
盧繼祖一與田敦異對視,連忙將視線移開。
看田敦異的樣子,他也知道伏殺明軍不是個小事。
所以才要逼著自己在文書上簽字畫押,把罪名全都放到郭占山的頭上。
他雖然不想寫,但也知道,如果不按田敦異說的辦,恐怕自己今天也得死在這里。
罷了,把他誘到萊州城才是大事。
大不了等殺了田敦異,再把這份文書找來就是了。
或者謊稱是被田敦異脅迫才簽字畫押的。
人嘴兩張皮,怎么說都是理。
“我寫?!?
盧繼祖答道,便向帥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