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氣和北方不同,很多地方都是只有夏冬兩季,往往一場冬雨就入了冬,一場暖陽就入了夏。
沒有了那么分明的季節變化,對于大部分南方人而言,似乎也沒什么影響。
最多也就是在季節變化的時候,提前添減衣物而已。
陳光耀如果還是那個在農村種了幾年地的小農民,或許對于冬天的到來,還挺敏感的。
畢竟冬天就意味著天寒地凍,產不出糧食。
牲畜也需要注意防寒保暖。
家里養的雞鴨鵝豬狗,平時看起來好像都挺有精神,但也是肉長的,其實也會感冒生病。
偏偏它們也不會提前喊一句冷,等到真的受涼得病了,那就救不回來了。
所以這就要求養殖戶要有一定的經驗,提前做好對應的準備。
顯然,陳光耀屬于沒什么經驗的那一個。
他暫時還沒想到養豬場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反倒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新媳婦兒身上。
別看他平時對徐瑤愛搭不理,但是真的在一個被窩里膩味著,他的花樣其實一點兒不少。
正好這幾天市里的事都辦好了。
五金門店已經租了,機械廠的五金件第一批已經通過鐵路運到了市里。
陳光耀和魏大姐打了個招呼,給她點錢。
讓她在貨運中轉站挑個庫房的邊角,代為保管這些五金件。
如果有合適的買家,也可以幫忙倒個手。
這樣一來,陳光耀自己的五金門店,可以減少租借庫房的成本。
運氣好的話,遇到大客戶,直接就能把庫存清掉。
做好這些安排之后,日子似乎一下子就慢了下來。
陳光耀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什么事可做了。
紡紗廠的生產銷售流程本身就比較穩定。
機械廠那邊的排單也已經排到了下個月。
蠶種站的養豬場現在已經引進了三百只豬崽兒,月底還會再來七百只,豬圈的建設也在順利的推進。
他現在除了隔幾天回縣里去打個招呼,走個過場之外,好像也沒什么事可做。
不過這也難怪,無論是紡紗廠、機械廠,還是蠶種站,本身其實都有自己的一套運作班子。
陳光耀現在只是帶著他們轉變一個生產模式。
具體的生產運作,其實他們自己就能做。
他在這個過程中,只是扮演一個拍板決策的大老板而已。
要是換一個人來當這個大老板。
這突然之間閑下來,說不定他還會不自在,沒事兒都要去找點事情來做。
到時候,這兒不行,那兒不對,反倒是把原本的規劃安排全都打亂了。
陳光耀的管理經驗顯然更加老到。
看著生意都上了正軌,他漸漸也就淡出了直接管理,順便也給自己放了個假。
……
干休所的小洋房里。
木格窗外,若有凝霜,夜幕深沉而靜謐。
房間里偶爾傳來幾聲掩不住的哼哼聲。
伴隨著一陣實木家具吱呀錯響,一陣哼了好一會兒。
如果仔細聽的話,隱隱能聽出那聲音還挺有節奏感,或快或慢間,每到一個時候就會停下來,過了一會兒又繼續動。
這么慢慢悠悠的一直整,好像真能整到天亮似的。
突然房間里傳來一陣“叮叮叮”的電話鈴聲。
這年頭一般老百姓肯定用不起電話,但是干休所作為領導退休養老的地方,電話肯定還是有的。
房間里,電話一直響。
徐瑤似羞似惱在被子上拍打了幾下,惱道。
“電話。”
“……”
“狗東西,平時裝得跟什么一樣,看看你現在這狗德性,我真想給你兩腳。”
“……”
徐瑤沒好氣的又拍了一下被子,偏偏陳光耀還悶著不出來。
她氣得只好伸手自己把床頭柜上的電話接了起來。
還沒等她說兩句,陳光耀終于從被子里探了出來,一邊還不舍得松勁兒,一邊看著徐瑤。
徐瑤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剛想說他兩句,但是電話那頭突然響起了張泉海略顯緊張的聲音。
“你好,請問陳廠長在嗎?”
“他在。”
徐瑤把話筒遞了過來,提醒道。
“找你的,好像是蠶種站的那個張站長。”
“……”
陳光耀沒有吭聲,不聲不響的伸手接過話筒。
徐瑤見他都這個時候還不起身,氣惱的拍了他一下,嗔道。
“狗東西~焊上了?”
“……”陳光耀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徐瑤輕哼一聲,卻也不好意思說話了。
陳光耀等稍微安靜一點,這才問道。
“泉海,是我,什么事?”
“陳廠長,這昨天突然降溫,我們養豬場還沒修好,不少豬都受了凍,我們現在怎么辦?”
“受了凍?”
“對,這兩天突然就降溫了,大豬還好,我們都是小豬,根本就扛不住啊。”
“死了多少豬?”
“暫時還沒有死的,但是有幾十只感冒了,直接吐在豬圈里了。我盡量在想辦法,可是……”
“我馬上就來。”
陳光耀冷著臉打斷了張泉海的解釋。
雖然沒說什么重話,但是張泉海明顯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怒火,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陳光耀直接掛斷電話,起身就想往外走。
徐瑤見狀,趕緊勸道。
“你干嘛啊?這三更半夜的,車都沒有,你想走路回去?”
“……”
“你先歇著,明天一早再回去也耽擱不了多久。就算你現在回去,廠里的工人都下班了,你也找不到幫忙的人,不也是白著急嗎?”
“……”
徐瑤的話雖然說的都在理,但是陳光耀還是很著急。
正所謂,家產千萬,帶毛的不算,搞畜牧養殖,最怕的就是得病。
尤其是養豬場,一頭豬得病,幾天時間就能感染整個養豬場,不管幾百幾千頭豬分分鐘鐘就死完了,救都救不回來。
偏偏徐瑤的話,的確也沒毛病。
現在半夜三更,交通不便,也找不到人幫忙。
哪怕他回了縣城,單憑他一個人也做不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現在養豬場并不是發了豬瘟,只是因為豬圈還沒修好,四面漏風,恰好遇到天氣轉冷而已。
問題雖然很嚴重,但也不會一夜之間就會把那幾百上千頭小豬全部凍死。
陳光耀遲疑了一下,腦海中的思緒斗轉。
過了一會兒非但沒有著急起身,反倒是不聲不響的把自己這媳婦兒又抱在懷里,又動了兩下。
徐瑤本來還挺為他著急的,現在突然感覺到他的動靜,禁不住又是一惱。
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羞惱道。
“你有病是不是?都什么時候,你還不消停。”
“我這不是不想讓你擔心嗎?”
“我呸~你這叫不想讓我擔心?”
“嗯。”
面對徐瑤的羞惱,陳光耀竟然還腆著臉嗯了一聲。
不過他這話,的確也有點道理。
剛才的電話,徐瑤也聽見了。
現在蠶種站出了事,徐瑤心里也替陳光耀著急。
他現在說什么都不管用,自己這小媳婦兒說不定還會跟著愁好幾天。
反倒不如直接用行動來安慰她,免得她一天到晚跟著瞎琢磨。
不得不說,陳光耀的腦筋的確是轉得快。
徐瑤本來真的還挺著急的,但是被他這么一弄,一時間反倒是沒了脾氣。
陳光耀不聲不響的伺候好自己這媳婦兒,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凌晨時分。
徐瑤說是心滿意足,蜷縮在他懷里,打算睡了,但是想了想又輕聲問了一句。
“光耀,蠶種站的事,你有主意了嗎?”
“小問題而已,我已經想好辦法了。”
“真的?”
“真的。”
陳光耀低頭在徐瑤臉頰上親了一嘴兒。
說是信誓旦旦,但是他心里其實也沒底。
現在蠶種站的問題是施工進度的問題,豬圈沒修好,冬天太冷,四面漏風。
這個問題是很現實的情況,不是投機取巧能解決的。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第一是加派人手,加快施工進度,但是這年頭本身建筑工藝的水平有限,最主要的是沒有水泥。
沒有水泥砂灰,那就只能用黃泥巴或者是木材、石材進行加工。
石材加工的進度最慢,需要有經驗的石匠去打鑿溝槽。
木材也是一樣,要經過木匠加工才能使用。
這兩種施工方式,都不是單純加人工就能辦到的。
偏偏哪怕是修泥墻,也需要用竹籬笆打框架,黃泥也需要一定時間硬化。
這三種施工方式都不是短時間能做好的。
等豬圈修好了,說不定小豬仔都凍死一大半了。
偏偏他這次野心勃勃的讓張泉海直接訂了一千只小豬,哪怕想要臨時轉移場地,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那么大的地方。
眼下的狀況,似乎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局。
陳光耀的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實在不行,那這五六萬買來的一千只小豬,只能當交了學費,長了教訓。
唯一一點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就是一次性死了這么多豬,在那種區縣鄉鎮里面說不定會引起什么流言蜚語。
這些街坊鄰居,七嘴八舌的亂說。
說不定到了最后,這些凍死的小豬仔,全都傳成了豬瘟。
到時候,輕則影響他這個養豬場的口碑,影響銷售業績。
重則,甚至可能引起縣里的關注,如果有人犯了紅眼病,直接說他這個養豬場發了豬瘟,要把他這個養豬場關停。
那他前期投入了幾十萬可就全都白瞎了。
一想到這里,陳光耀不由得脊背發涼。
他懷里的小媳婦兒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輕聲關心道。
“光耀,你還在擔心蠶種站的事?”
“沒有。”
“你說謊。”
“我哪兒說謊了?”
“你一定心里有事。平時你要是心情好,一般都沒這么老實。”
“沒這么老實?怎么就不老實了?”
“哼~”徐瑤輕哼一聲,意識到陳光耀在和她繞圈子,干脆就不說了。
陳光耀繞了兩句,雖然徐瑤不跟他爭辯了,但也提醒了他。
自家這媳婦兒心思其實挺敏銳的,什么大事小事都瞞不過她。
既然暫時想不出什么辦法,干脆明天去蠶種站,現場看過之后再想辦法。
想到這里,陳光耀抱著徐瑤,環著她的腰肢,在她肚子上捏了幾下。
徐瑤沒好氣的嘟囔道。
“真是有毛病。”
“嗯?”
“別家的男人也都摸肚皮的?”
陳光耀懶散一笑,低頭咬了咬徐瑤的耳朵,惹得這小媳婦兒又是左扭右扭的一陣不耐煩。
……
第二天早上。
陳光耀和徐瑤早早的就起來了,趕著早班火車,趕回了縣城。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蠶種站。
出乎意料的是,養豬場門口,只有一個早上過來開門的小工。
張泉海這個站長竟然沒在門口接他們。
明明昨天晚上特意打電話來說,小豬仔受了凍。
結果第二天過來,人都沒看到。
敢情這個養豬場場長,當得還悠哉,一有事就給老板打電話,他自己倒是把責任一甩,自己跑了。
一想到這里,陳光耀的臉色一沉,正要發火。
沒想到走進養豬場之后,突然發現每個豬圈旁邊都放著一堆燒盡的玉米芯子。
他問了一句。
“這是誰燒的?”
隨行的養豬場員工也有點懵。
“這個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昨天我們下班之后,有人燒的吧。這燒的是啥啊?”
“……”
陳光耀沒有吭聲,往養豬場里面又走了幾步。
隨行的養豬場員工突然詫異道。
“泉海兒?!站長,你怎么了?!”
陳光耀和徐瑤一看,張泉海不知怎么的,竟然躺在豬圈里了。
陳光耀眉頭一皺,剛想上去幫忙。
沒想到張泉海聽到動靜,迷迷糊糊的自己爬了起來。
陳光耀顧不上發火,走上前關心道。
“泉海,你沒事吧?是不是摔豬圈里了?”
張泉海憨厚一笑道。
“沒有,我就是懶得回去睡覺,干脆就睡豬圈了。你還別說,這些小豬仔還挺熱乎,擠在一起,一點兒也不冷。”
“……”
陳光耀頓時默然。
他一看這架勢,自然也知道張泉海昨晚應該是忙活了很久,自己怕是誤會他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陳光耀四下看了一眼,問道。
“現在情況怎么樣?你不是說有豬受凍了嗎?”
“現在情況稍微好一點了,昨天晚上我點了幾堆玉米芯子,感冒的那幾十只豬也都分圈喂養,都已經喂過藥了。現在問題是接下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