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張泉海為了這些小豬仔,的確是想盡了辦法。
不管是點火堆,還是和小豬仔一起睡豬圈,都可謂是盡心盡力。
他現在這么為難,自然也是因為這個問題很棘手。
養豬場當初設計的時候,為了養更多的豬崽兒,所以在通風條件上盡量做到最好。
以前蠶種站因為是養蠶,所以在通風這一塊并不是特別看重,四周的墻壁都是封死的。
現在養豬場改建,直接把四周的墻都砸了,里外對著吹風。
別說是豬了,到了冬天,連人都扛不住。
陳光耀眉頭一皺,詢問道。
“現在養豬場通風預留的窗口有幾個?”
“樓下有八個,這一層十個,都是那種三四個平方的大窟窿,哪怕是用門板來擋著,也需要幾十扇門板,而且用門板擋著根本不頂事。”
“門板?”
“對,必須找木匠先做出門板。一般的木料擋不住那么大的窟窿。問題是,我們根本找不到那么多木匠來趕進度。”
面對張泉海的抱怨,陳光耀第一時間沒有吭聲,只是四處走了走,在養豬場里巡視了一圈。
情況和張泉海說得一樣。
墻上為了通風,鑿出了幾個通風口。
別說晚上了,白天那風也是呼呼呼往里吹。
幾個靠得近一點的鐵籠里面,小豬仔兒全都擠成了一團,看樣子是凍得夠嗆。
幸好上次回縣城的時候,機械廠的老廠長易萬峰提了一句,讓陳光耀往豬籠里面放點稻草。
陳光耀順口交代張泉海一句,張泉海用蠶種站的小貨車去鄉下拉了兩三捆稻草,現在全都鋪在豬籠里面,勉強算是給這些小豬一個擋風的地方。
陳光耀不聲不響的看了一會兒,問道。
“泉海,你說多加點稻草行不行?”
“那怎么行?這些豬圈里面鋪的稻草,最多也就能管用幾天,等這些小豬仔兒吃喝拉撒幾天,這些稻草都會被打濕。到時候不僅不能保溫,反而容易讓這些小豬仔生病。”
“那依你的意思,現在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要把豬圈修好?”
“對。”
“按照你說的,加急制作木板把墻上的窟窿堵上,需要多少錢?”
“需要多少錢?”
張泉海愣了一下,他還真沒仔細算過大概的成本。
不過按照他的說法,陳光耀心里倒是過了一遍成本。
這年頭的木匠和石匠都是技術工種,尤其是木匠更是一年到頭都忙,好一點的木匠根本不會隨便接外人的單子。
想要做幾塊門板,看似簡單,但也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陳光耀和徐瑤住在干休所的小洋房,之前搞了一個簡單的小裝修,換了一扇室內門,市場價是六十四。
當然,那種室內門做得比較規整,還刷了油漆。
如果只是把木材鑲在一起,隨便做兩扇木門,造價應該可以便宜三四層,也就是四五十塊錢的成本。
按照一個通風窗口至少四五扇木板來計算,那樓上樓下十八個窗戶,總共要九十塊木板。
一塊板子五十塊錢,那就是四五千塊錢。
這些木板本身不是特別保暖,更別說,后續還需要重新安裝門窗。
換句話說,如果按照張泉海的想法。
那陳光耀需要再砸個四五千塊錢,只為了追求一個可能有效果的解決方案。
這顯然不符合陳光耀的要求。
“保溫保溫……”
他漠然環顧四周,突然心中一動。
“保溫?蔬菜大棚不就能保溫嗎?”
他轉而問道。
“泉海,縣里有賣塑料布的地方嗎?”
“塑料布?”
“對,蔬菜大棚或者是以前裝糧食的塑料袋子用的那種塑料。”
“我不太清楚。”
張泉海茫然的搖了搖頭。
陳光耀一看他這反應,心中暗道一句,“壞了。”
他知道張泉海不至于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騙他。
現在問題在于這個年代,或許真的沒有塑料大棚。
八十年代,石油化工還是比較薄弱,塑料大棚應該還沒有推廣開來。
陳光耀短暫的猶豫了一下,很快又想到了新的辦法。
“塑料篷布找不到,那就用棉布!”
反正他也開了紡紗廠,找點棉布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想到這里,他直接吩咐張泉海道。
“這樣,你跟我去紡紗廠,我們去拉一圈棉布過來,直接釘幾根橫梁,扯幾層棉布就把這幾個預留的通風窗口給封了。這樣做,既經濟又實惠,重要的是花不了多少時間,效果還好。”
張泉海一聽,的確是這個辦法好。
當即領著人跟著陳光耀去了紡紗廠。
幾人去了紡紗廠,陳光耀去打了個招呼,順便和老廠長趙宗清聊幾句。
紡紗廠的業務本身比較穩定,陳光耀之前很少過來詢問生產狀況。
這次趕巧過來,他本來打算和趙宗清隨便聊幾句。
沒想到趙宗清卻突然告訴他一個消息。
“陳廠長,劉洪盛,好幾天沒來上班了。聽說是打算去沿海發展了,不在我們廠里干了,你看這件事我們怎么處理?”
“劉洪盛?”
“就是我們廠里負責絲綢制品銷售的那個小伙兒,之前在菜市場旁邊擺地攤的那個。”
“我知道,我的記性還沒那么差。”
劉洪盛,陳光耀自然記得。
且不說,當初盤下紡紗廠也就是年前的事,距離現在總共也沒幾個月。
就說劉洪盛當初幫他拉來了第一筆訂單,也足夠他記很久。
現在劉洪盛突然不干了,陳光耀雖然感覺有些突然,卻并沒有感覺到意外。
劉洪盛那小子本來腦子就靈,再加上油嘴滑舌,流里流氣的,正兒八經的上班肯定待不住。
紡紗廠現在業務基本上已經固定,絲綢制品業務已經削減到幾乎開不出單的程度,劉洪盛以前一個月賺好幾千的提成,現在肯定不愿意只領這點死工資。
所以劉洪盛要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陳光耀隨口問道。
“就他一個人要走?”
“還有之前跟他一起跑業務的那兩個女銷售員,除此之外,車間里有幾個絲綢紡紗工也被他帶走了。你看我們要不要把人給找回來?”
“不必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家都是上班討生活,又不是簽了賣身契,難不成還能讓他給我們打一輩子工?”
“話是這么說,但是他把我們的紡紗女工挖走了,這是不是有點……”
“這有什么?他要是有那能力,帶著那些女工發財,不也是好事一件?我們紡紗廠現在的絲綢業務本來也沒怎么做了,他自己另起爐灶也很正常。”
陳光耀現在說得輕描淡寫,主要是因為劉洪盛離開紡紗廠,并沒有傷及廠里的根本。
再加上他做生意這么多年,也知道這世上沒有不散之筵席。
親兄弟也有明算賬的時候。
更何況只是手下的一個員工。
相較于他的豁達,趙宗清這個老廠長還真是有點氣不過。
要不是現在廠里的大老板是陳光耀,他非得把劉洪盛找回來不可。
兩人在辦公室閑聊的時候,張泉海已經把棉布裝上車,上樓招呼道。
“陳廠長,棉布已經裝好了,你要過去看一趟還是我們自己把窗戶封上就行?”
“過去一趟也行。”
陳光耀對養豬場的事情,自然更加上心,領著張泉海就回了蠶種站。
一行人找了幾個工人,又找了幾塊木板,直接把窗戶用棉布封上了。
別說,效果還挺好的。
古代的時候,門窗都是用紙糊的,陳光耀現在用棉布來封窗,算是比較高級的。
這窗戶一封上,整個樓里頓時暗了不少,不過溫度明顯上來了。
沒有了呼呼呼的冷風吹,養豬場里隱隱有點悶熱的感覺。
陳光耀提醒道。
“行了,現在暫時就先用這些棉布擋一下。對了,這段時間養豬場的修建工作也不能落下。”
張泉海跟在他身后,點頭道。
“是,我會盯著的。”
“泉海,這兩個月,你費點心,等來年開春,應該會有不少鄉鎮的農民采購豬崽兒。到時候我們豬種站的生意會迎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
“我明白,其實我們這段時間已經陸陸續續的有農戶來找我們咨詢豬崽兒的事。”
“現在就有了?”
“對,只不過我們養豬場還沒修好,我想著我們豬種站沒有正式開張,就把他們都謝絕了。”
陳光耀一聽這話,心下暗暗挑眉,趕忙道。
“泉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什么叫沒有開張?我們又不是單純的做生意,這個豬種站本身也是和蠶種站的運營模式一樣都是為了幫助偏遠鄉鎮的農村群眾。他們要養,那直接簽單子放出去就行了,只要你在源頭把豬崽兒的質量控制好。”
“陳廠長,想不到你人還怪好的。還知道為農民考慮。”
“那肯定的,我自己本來就是農村人。”
陳光耀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說得好像真是不賺錢,做慈善一樣。
一時間,倒是讓張泉海有點小感動。
其實陳光耀自己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盤。
他深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高周轉,才能有高回報。
學校門口開個小面館,乍一看不起眼,一碗面也就賣十幾塊錢。
但是一天隨隨便便賣個一百碗,就是一千多的營業額。
只要量起來了,想不賺錢都難。
現在養豬場前期堆的資金太多,最主要的是進口的那四只國外約克豬,直接花了陳光耀三十多萬。
如果這筆錢不能快速變現,那這筆生意對他而言就是巨虧。
畢竟這三十多萬的資金成本擺在這里,他隨隨便便做點什么都好過現在一分錢不賺。
……
養豬場豬崽兒受凍的問題,解決之后。
陳光耀見沒什么事情了,便帶著媳婦兒徐瑤又回了市里。
雖然乍一看,這一趟過來,只是幫忙修了個窗戶。
其實更重要的是,在陳光耀的授意下,張泉海漸漸也開了口子。
養豬場開始正式的分散養殖小豬仔了。
一個月過后。
眼看著臨近年末。
干休所的小洋房里。
陳光耀正和徐瑤一起準備著把這房子裝點一下,貼個對聯、福字什么的。
就在這時候。
客廳里的電話突然“叮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陳光耀順手接起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張泉海難掩激動的聲音。
“喂?陳廠長,我是張泉海啊。我來給你報喜了。”
“報喜?報什么喜?”
“我們養豬場的小豬仔批發生意,短短一個多月時間不到,就往附近的鄉鎮分發出去一千五百只小豬仔!市場行情相當的火爆啊!”
“是嗎?”陳光耀的語氣不驚不喜。
張泉海倒是激動得不行。
“是啊,村民的熱情太高了,我們蠶種站的小貨車,一次能拉二十多只小豬,來來往往五十多趟,幾乎是一個月都在路上跑。別的不說,把我們的司機都累得夠嗆。陳廠長,你看我們下一步是繼續賣豬還是稍微控制一下?”
“不用控制,繼續賣。讓魏大姐從貨運站那邊繼續進豬,同時廠里的四只外國豬也要注意看護,讓它們盡快下崽兒。”
“好,我明白了。”
張泉海點了點頭。
這會兒一冷靜下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奇道。
“廠長,你怎么好像對這件事一點兒也不驚訝啊?你早就知道我們養豬場賣出了這么多豬?”
“對,我早就知道了,是吳昌貴跟我說的。”
“哦,是跑銷售業務的那個吳總啊。我就說廠長怎么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要知道這一千多只小豬仔如果全部收回來,那一頭豬三四百塊錢賣給肉聯廠、屠宰場、那可就是四五百萬的利潤啊。”
“你倒是會算賬,我們收豬不要錢的?”
“那是那是。”
張泉海嘿嘿一笑,略微有些尷尬。
相較于他的喜悅和興奮,陳光耀倒是對這個成績見怪不怪。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盤下蠶種站,改建養豬場,一定能做成。
原因很簡單,就因為蠶種站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招牌。
附近鄉鎮農村的農民,幾十年來一直在蠶種站買蠶種回去養蠶,對蠶種站有很強的信任度。
現在改建養豬場,他們自然也樂意在這里買豬崽兒。
這就是所謂的品牌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