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松巖聞言，只是輕輕吹了口熱氣，看似稀松平常，卻深深地盯了溫如是一眼：“安寧這孩子在邊疆待的久了，我和她母親心疼，自幼就多有偏愛，所以眼下性子有些驕矜，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三殿下，還請見諒。”

溫如是搖頭否認，他言語誠摯：“王叔，我今日來只當是您的晚輩，安寧的堂兄來的，自家人，何談見諒不見諒。我只是湊巧今日從安寧那里得知，她近日常去仙樂樓，雖說這仙樂樓是聽雅樂的地方，可到底還是傳出了不少風流軼事。安寧適才來我府上，卻喚里頭的一位樂手，衛郎。我只怕如此親昵的稱呼，會讓旁人以為安寧與那樂手廝混，對她的名譽有損。”

“……”溫松巖凝視著溫如是，見溫如是言語懇切，他顰蹙著，握緊了手中的茶杯，“這孩子是越發的不成樣子了！還得多謝如是你前來告知，不然若是待她惹下大禍，損了自己的清譽，只怕是自毀一生。”

“王叔，我對安寧雖沒有男女之情，可到底我們也是皇室血親，我自不會眼睜睜見她自毀前程，但王叔也當對安寧嚴慈相濟，畢竟安寧日后也是要嫁人的，若尋到心心相印之人，便是有所缺處，自不會計較。但尋得一心人談何容易？今日之言唐突，但也句句在理，安寧的性子磨得好，日后的路走起來也不至于要王叔時時掛念，還望王叔能明白我的用心。”

溫如是所言有理，溫松巖到底是個秉性仁德之人，怎會聽不進去，自是連連感謝溫如是今日登門拜訪。臨走之際，又不免多瞧了溫如是的腿，面露悵然：“如是，我這些年也在邊境駐守，見過不少有名的游醫，你若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尋得幾位來瞧瞧你的腿。你若是覺得唐突便罷了。”

“多謝王叔一番美意，只是我這雙腿，想來也便是這般了，我夫人娘家的祖母是大晟聞名的女圣手，尚也說沒有法子了，所幸夫人并不因我殘腿困擾，反而為此對我格外上心，也算是因禍得福，日后做個閑散王爺，有我夫人陪伴，也算是美滿。只怕若是瞧不好，還醫壞了身子，陪我夫人的日子又少了許多。”

溫如是眸光柔和，看似對此甘之如飴的神色令溫松巖不免感慨：“那日宮宴上，見侄媳與赤什使者比武，身姿綽約，瞧著那氣度，也不怪你喜歡她，若是我年輕時見了這樣不凡的女子，也定會為之傾心。眼下，你二人琴瑟和鳴，也不失為一樁美事，我只待著日后能早日抱上侄孫兒。”

“王叔，你……”溫如是聞言，一時臉上泛起了緋紅，更惹得溫松巖打趣道：“哈哈，定是被我說中了，你可得加把勁了。”

溫松巖笑著目送著溫如是離去，感慨道：“還真是個癡情種。”

而安寧郡主回府的路上，馬不知被什么驚嚇到，差點連馬車都翻了，她在馬車里差點飛了出去，磕碰摔傷了腿，她哭哭啼啼地回了王府，卻又被溫松巖斥責與外男廝混，兩頭吃虧，她果然被父親禁足在家。

此事也傳到了方襄夢的耳朵里。

她正一手扶著香爐，一手壓著香粉，簌簌在她身前活靈活現地說著：“姑娘，聽說那馬車差點就翻了，真是活該！而且她回去后，被端王爺給禁足了，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解禁，也免得她出來興風作浪，找姑娘麻煩。”

“端王那里，自是如是哥哥的手筆。只是馬無緣無故地被驚嚇，其中定有問題，”方襄夢心中猜到了八九分，只是還有一兩分的疑惑，“如是哥哥，性子純良，不會為了這么點小事傷了安寧郡主，方家那邊也不知今日之事，自不會出手。還有誰，會幫著我出手？”

簌簌接過方襄夢點燃的小香爐，放到了床邊的梳妝臺上，回應道：“那肯定是這個安寧郡主得罪太多人，有人瞧她不順眼，便出手了，哎呀，姑娘，你就別胡思亂想。你都還沒用晚膳，要不先吃幾口酥餅墊墊肚子？”

“如是哥哥還沒回來嗎？”

簌簌搖了搖頭：“沒有。不過，姑爺為姑娘去跟端王爺告狀，本也不是什么錯事，為何那個江鴻如此著急？”

“端王爺雖是在家賦閑，到底也在邊境待了數十年，而且政績頗佳，得邊境百姓的愛戴，這也是他被急召回京的原因，”方襄夢耐心地為簌簌解釋著，“京城勢力盤根錯節，端王爺眼下自保，卻也少不得一些勢力的扶持，且他王妃的母家也算是前朝重臣，幫扶過不少官員，王妃的父親雖已已經仙逝，但還是會看在世子的面上幫襯著。”

“原來是這樣呀，那姑娘你怎么不攔著點姑爺？”

方襄夢一時遲疑：是呀，我為什么不去攔住他。

“他自有他的想法，再說了，如是哥哥自是個有分寸、識大體的人，不會輕易去招惹這位端王爺的。你看，眼下安寧郡主被禁足，可端王爺那頭也沒有發作，想來是處理妥當了。”方襄夢抬頭望向窗外，暮色將臨，稀疏的星散落在天際上。

她站起身，舒展了身子：“簌簌，明日咱們回一趟方家吧，有些日子沒回去了，也不知道是他們好不好。”

“好，都聽姑娘的。”簌簌跟在她身后，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溫如是的馬車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衣裳，還有成冊的書籍。

“王妃見了，必然歡喜。”何觀風哪里不知道溫如是為什么憂愁，說這句話無非是想讓他歡心一下。

溫如是搖頭：“她不會在乎這些，只是我想給她而已。月舒，你說這樣，她會不會有負擔？”

“不會的，王爺，您以前不就經常給王妃送禮嗎，上至前朝的孤本、名家的書畫，下至嶺南的廚子、糕點、茶，只要王妃喜歡的，您都送，王妃既然沒說，肯定是心中歡喜更甚的。”

何觀風寬慰著溫如是，他自幼陪伴在溫如是身旁，除了那年他去嶺南，他自是知道自家王爺把滿心的愛都給了方襄夢，可他也瞧出來，王妃平日對待下人寬厚，可他也明白，只不過是誰都沒放在心里。方襄夢對王爺的感情不過是冷淡中多了幾分人情味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