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極盡全身力氣，才堪堪完成了扭頭的動作，看見了白術。她躺在地上仰面向天，若不是胸口還有輕微起伏，江樾都以為她已經死了。

“劉年啊劉年，你說你瞎吼什么？該跑不跑，難道你能救得了我們？”江樾心里發苦，“還有白術，你這是什么魔道？整個正道都忌憚的魔道，就這樣嗎？真讓人大失所望。”

江樾在礦洞已經很久了，自從知道白雪山莊的真面目后，他每天都處于煎熬之中。

他想傳遞消息出去，想要為礦洞所有被擄的百姓訴苦，想要心中昂揚的火焰燃燒的更加熱烈，想要平盡天下不平事。

可他遲遲沒有機會，個人的力量太弱了，想離開礦洞不太可能。

所以當白術找到他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以為這就是機會。

白術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直到他親眼目睹白術出手。

魔道？怎么會是魔道？

江樾心情復雜，他恨不得魔道全數死絕，這個世界上再找不到魔道的痕跡。

可魔道已經消失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時間太遙遠了，遙遠到他只在傳說和典籍上聽聞過有關魔道血淋淋的過往。

于是他決定離開礦洞再說白術的事。

白術一路上沒有搗亂，也沒有其余的心思，像個一心想逃離礦洞的勞工。

離開礦洞后他都以為他馬上就要做到想做很久的事了，白雪山莊的惡行很快就要昭告天下，幽州很快就要少了這么一個禍害。

他頹然的擺正頭顱，目光迷離，栗色的瞳孔倒映漫天繁星。

天上的星星好渺小啊，他們再怎么閃爍也無法照亮夜空。他心中生出這樣的感覺，閉目迎接死亡。

可是脖頸間肌膚上的冰冷忽然散去，他感覺意識中出現一輪大日，沖散了所有黑暗和冰冷。

轟——

一聲巨響，江樾被狂暴的氣浪炸飛，在空中時他一把抓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白術。

兩個人先后撞在樹上，落到地上翻滾兩圈停了下來。他們兩個對望一眼，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略顯滑稽的慶幸還有迷茫。

他們不約而同望向聲音爆發的地點，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人站在原地，在他身前幾丈遠的地方，劉瑾倒持鋼劍而立。

“那是，劉年？”白術的聲音因過度的驚訝而顯得尖銳。

江樾緊緊抿著嘴唇，忽然回想起劉年殺死陳明的那一刻，他親眼見到劉年一拳轟殺陳明，那時一個他都覺得不切實際的想法在腦海中瘋狂滋長。

現在，那個想法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浮現。

他想，或許劉年真能把白雪山莊為禍的消息傳出去。

那樣死也甘愿了。

劉年直勾勾盯著劉瑾，劉瑾周身繚繞著無形的氣息，映的他縹緲似仙。劉年知道，那是內氣。

就在剛才對拼的那一招，劉瑾的內氣肆無忌憚的從毛孔鉆入四肢百骸，想要冰封劉年四肢經脈，凍結血氣河流。

可那冰冷的氣息一經接觸血氣長河，雪山便有了反應，立刻產生強悍的震蕩，頃刻間便將那冰冷的氣息震散！

“鍛神？”劉瑾驚疑道，“鍛神境怎么會有這般威勢！”

鍛神境？

風把劉瑾的聲音帶入江樾的耳朵，江樾忽然想到劉年突破時他對劉年的呼喚。

他以精神和血氣探入劉年經脈，試圖與劉年本身的氣血碰撞產生激蕩，進而喚醒劉年。

然而劉年的氣血只是輕微搖晃，猶如樹葉飄落平靜的湖面泛起的漣漪，很快就消失于無形。

現在看來當時劉年蘇醒，不是因為他，而是劉年靠自己清醒過來。

鍛神境的關隘？羽化成仙的誘惑？

江樾渾身都是劍傷，本應十分痛苦，可他卻笑了起來，似是自嘲。

搞了半天劉年當時就度過了鍛神的關隘，血、筋、骨三者合一了。如今正是靠著三者合一，方可在劉瑾的內氣接觸血氣的一瞬便產生激蕩，將內氣消弭。

天縱之姿？

江樾仰躺在地上，望著夜空怔怔出神。

雖說練血、練筋、練骨都是外門弟子，是基礎中的基礎，可他江樾習武多年，也從沒聽過有人可以剛入練骨便入鍛神。

這得需要什么樣的精神意志？一個人要經歷過什么樣的煎熬才能在突破鍛神的時候水到渠成？

江樾完全想象不到，在劉年面前，他這個柳玄素的弟子似乎沒有可以沾沾自喜的地方。

只是鍛神境，怎么打的過內氣境？

江樾搖搖頭，感覺頻繁出現在腦海中的想法太異想天開。

劉年拉開拳架，他感覺腦子脹痛，自在天魔功當真邪門，那股邪異的氣息趁著他精神失守，瞬間侵占了他的腦海。

然而自在天魔功在劉年眼中就是工具罷了，失去意義后就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

在他樸素的認知里，人不可能變成一把工具的傀儡。

那股氣息強橫，不講道理，在劉年的腦海中肆無忌憚。

可劉年只是覺得很好笑，于是露出爪牙，占據腦海中絕大部分領地的邪惡氣息立馬偃旗息鼓，似是外強中干的紙老虎，試圖回落自在天魔功的每一個文字上，可還是被劉年的意識纏上，大口撕扯、吞咽了許多。

得益于此次交鋒，劉年在鍛神境中進境神速，他內視自己，宛如在見一尊天魔。軀殼中三條蛟龍本本分分，在他的意志下收起獠牙，多年積弱導致的虧空也煙消云散。

內氣境界很強，劉年親眼所見劉瑾的強悍，但他還是決定試試。

劉年強壓頭中傳來的震動，凝神提氣，腦海中的珠子瘋狂旋轉，將吸收來的血氣噴吐而出。

江樾視野中的漫天繁星被染上淡淡的粉紅，這分明是生死存亡的一刻，可他偏偏被那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吸引，于是患得患失，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在他腦海中循環出現。

一直到清脆而難以置信的聲音響起，江樾才回過神來。

“這是血氣！”

什么血氣？白術你在瘋什么？江樾注意到白術死死盯著一旁，像在看一個怪物。

內氣境之下所謂的“血氣”，不過就是對現階段可供驅使的能量的一種描述而已，因為脫胎自肉體，而被命名血氣。

血氣是一種能量，又不能像內氣一樣脫體而出以至隔空傷人，當然只能使用精神觀測到，但白術的狀態則好似是用肉眼直接看到血氣。

于是他跟著望去。

江樾茫然無神的瞳孔變得清晰，帶著粉紅色濾片的星星出現在眼中。

血氣氤氳的彌漫開來，濃郁粘稠的好像鮮血，或者說那就是鮮血！血霧之中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形，那道人形帶著一往無前的氣概踏步前沖，下一秒清脆的聲音響起，繼而又一道轟鳴。

江樾和白術的心同時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