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第二次回到這個類似廣場的地方,高臺上的架子還有褐色的血跡,尸骨已經(jīng)被處理了,否則大量的死尸會引起瘟疫。
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時刻刺激著他的感官,而習武之人又無法逃避,他由此感慨習武也有弊病。
劉年在上一次休息的時候嘗試去約定的地點等白術(shù)出現(xiàn),可他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她。
或許這種變故還不能影響白術(shù)所做的事,白術(shù)仍然在按部就班的進行。這反倒給了劉年一定的信心。
白術(shù)并未出現(xiàn),說明目前發(fā)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有自信單憑她就足以完成促使勞工暴亂的局面。
劉年想起那一張張萎縮的臉,如果暴亂發(fā)生,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但一直在礦洞,就能好好活下去嗎?他自認抗爭是最好的選擇,也知道這包含著他的私心。
可那又如何?不論是對是錯,他都做好承受的準備,勞工暴亂一事必須發(fā)生。
劉年平復(fù)思緒,而陳明已經(jīng)站在高臺之上。
勞工不知道實際的時間,但陳明很清楚。
按照白雪山莊的規(guī)定,勞工每天工作七個時辰,剩余的時間用作吃飯和休息。
如今已經(jīng)整整一天過去,他昨天定下的方案很有效,至今已經(jīng)有不下十個人鋌而走險編造謊言糊弄他。
依照這些人的說辭,還有自己人的推斷,他們足足抓了近二十個人,可經(jīng)過審訊和搜查之后,全都和正事沒關(guān)系。
陳明放眼臺下,黑壓壓一片,摩肩擦踵,結(jié)合空間大小,他腦海中立刻便出現(xiàn)一個數(shù)字。
保守估計近兩千人,僅靠這一片的山莊弟子,想要無聲無息查出直指某一個人的證據(jù),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最粗暴的方式是一個個搜身,一寸寸土地查找外加監(jiān)視,或者把這些勞工都殺了……
陳明揉揉太陽穴,阻止思維繼續(xù)向瘋狂的方向發(fā)散,以上幾種方式都很簡單,然而先不說有沒有結(jié)果,這樣做一定會被那位內(nèi)門弟子注意到。
到時候恐怕功勞苦勞都沒有,還要被懲戒一番。
陳明總會回想起第一次聽說至寶消息的那天,那名外門弟子說真?zhèn)鞯茏右参幢貨]有可能,他就信了,以至于如今騎虎難下。
怎么就信了呢?
可是如果能重來一次,陳明一定不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可很多事情都沒有反悔的余地。
“押上來。”陳明說。臺下的山莊弟子聞言,扭送著一批勞工上臺。押上來的勞工有的哭嚎著,有的認命般沉默。
陳明思緒紛亂,他正要開口,耳邊卻傳來細碎輕微的腳步。腳步聲很輕,不加掩飾,也沒有刻意暴露,就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
這個腳步聲陳明很熟悉,哪怕是極為細微,他腦海中也會條件反射般的出現(xiàn)腳步聲的主人。
白雪山莊內(nèi)門弟子劉瑾,礦洞本任話事人。
他怎么來了?
陳明他轉(zhuǎn)過身,整理了下衣服,又并攏腳步站直身子。
劉年注意到陳明的動作,也意識到他剛剛強行壓下心頭的暴怒和嗜血,這些事與陳明的一貫作風大相徑庭。
劉年忽然察覺到中庭的異常,像是冬天到了,冷氣裹挾著大雪從北方席卷而來,寒冷的氣息從褲腳一路蔓延,爬上后背,親吻他的肌膚。
劉年打了個寒顫,渾身汗毛根根乍起,與此同時高臺上的陳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劉師兄。”陳明道。
劉年脖子好似生了銹,像是失去牽線的木偶。
他艱難轉(zhuǎn)頭,一身白衣映入瞳孔,其人氣勢凜冽,好似最嚴酷的寒冬。
比陳明要強,而且強得多!
劉年下意識的看了看那人的左胸,其上秀著三片白色的雪花,雪花靈動簡潔,似從未沾染過凡物。
“陳師弟,別來無恙。”劉瑾笑呵呵的,看起來沒有架子,他帶著人向高臺信步過去,劉年埋下頭恭恭敬敬的隨著人群讓路。
他藏在人群中,即便不用肉眼,他也能察覺到跟隨劉瑾的人實力均不遜色陳明太多。
至于為首的劉瑾,在劉年的感知中極為縹緲模糊,虛幻到好似不是凡人。
“差距竟然這么大?連氣息都無法鎖定?”劉年不得不將目光落在劉瑾身上,可隨之便低頭,眼神發(fā)狠,“如今時間不在我,就算希望渺茫,也必須趁著暴動嘗試一次了,這是唯一活命的機會!”
劉瑾帶著人一步步靠近高臺,然后站上高臺與陳明相對,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陳明,陳明只是低頭看地板。
氣溫越來越冷,廣場的光源變得微弱,似乎真有遮天蔽日的暴雪降下來,就連劉年也升起裹緊衣服的念頭。
劉年知道,這種刺骨并非來自寒冷,而是殺意。他抬頭看向高臺,押到臺上的勞工大張著嘴巴,面色已經(jīng)漲成豬肝,接二連三的摔倒在地上。
尋常白雪山莊弟子還能承受,可以往整潔的衣衫也變的凌亂不堪,被汗水濕透。
劉年什么也聽不到了,礦洞里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聲音,就連火把的光焰也變得萎靡。
啪嗒。
似乎有什么東西摔在地上破碎,聲音不大,卻有如驚雷,高臺被劉瑾的氣勢籠罩,劉年看不真切。
一滴冷汗順著陳明額前的發(fā)絲跌落,他終于無法忍受這樣的沉默,也再一次認知到劉瑾和他之間的差距。明明他只差半只腳便可踏入內(nèi)門,可與劉瑾之間的差距仍是天塹。
陳明甚至感覺,就算拿到了白雪山莊找尋的至寶,對上劉瑾也會輸?shù)煤軕K。
除非能修煉一段時間。
“不知師兄來此,我管教不嚴,讓師兄看笑話了。”陳明不得不妥協(xié)屈服,劉瑾的壓力太大了,他開口前都沒想到自己的聲音這么嘶啞。
不過這句話一說完,他便感覺好似得到了解脫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不知師弟可曾察覺最近礦洞的異常?”
陳明微微抬頭,目光隱晦的從劉瑾身后一人掃過,隨即定在劉瑾臉上。
“礦洞內(nèi)我所負責區(qū)域近來發(fā)瘋的人數(shù)減少,勞工蠢蠢欲動,甚至前些日子還殺了山莊的弟子,我正在徹查此事,定會給師兄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陳明抱拳行禮。
“好。”
陳明一愣,沒想到劉瑾竟然沒有追究。劉瑾忽然來此極為奇怪,尤其是這般輕拿輕放。
陳明都以為他的真實想法已經(jīng)暴露了,否則都不會這么緊張。
可劉瑾所做的決定,好似高高抬起,輕輕落下,讓陳明拿不準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不過你管教不利,這件事終歸需要你去解決。”劉瑾俯身在陳明耳邊輕聲說。
這一瞬間陳明只感覺肅殺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凄神寒骨不足以形容。
他明白劉瑾的意思,于是沙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