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術士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丑相,如今他已經太陰煉形,不懼刀兵,又將親兒母身火焚,進行祭天,禱地和祀水,來護佑自己體內的三魂七魄沒了肉身也百年不散。
可惜焚尸時太過急切,引來大批山野饑民圍聚,導致他沒來得及拿走護心骨。
據《太清上玄尸避經》里記載:白日尸解者,肉身七日不腐,取三兩護心骨研磨化粉、二兩武都雄黃、一兩鬼督郵、一兩酸棗仁、半兩茯苓,加百年華水揉搓成藥丸,一日服三次,一次吃三粒,用藥十日后三魂七魄永不散逸,無需太乙守尸。
孫術士原想修養一段時間再去找護心骨,但畫縮地脈符咒和攝目控魂耗費了他大量元氣,居然養了四個月還沒緩過勁,接著就是王仙童東窗事發,御史向皇帝彈劾,他被一眾禁軍押入金吾獄。
想到這,孫術士抬腳又踢了兩下睡的和死豬一樣的王仙童泄憤。
狗奴王仙童,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現在作死!
孫術士氣的咬牙切齒,這狗畜生一天不找小娘子就大腿根癢癢,待自己成仙后一定讓他斷子絕孫,把他變成宦官再扔進平康坊東曲。
“原來孫道友不光喜歡買假劍,也愛看假書,《太清上玄尸避經》是漢代元康年間野墨派道士尸解失敗后又找不到《太清金液神丹經》的亂編之作,用來蒙騙徒眾繼續信奉,好收受錢財買藥煉丹,講實話,那些野墨派道士連木炭化女,黃土煉金的術法都只能偶爾行之,你法力比他深厚,竟然還信他們寫的書。”
“愚夫狂獠竟敢胡言!”
孫術士氣急敗壞地大吼:“我怎會信你一面之詞,你這詭道衣冠怪異,必然是信口開河亂我道心,如今我道術將成,即將飛升成仙!”
“信不信由你,你當我很樂意同你廢話?你吞吃親兒胎靈,占據他人的三魂七魄,凌辱良人,縛魂焚尸,還幻想成仙,若天道讓你這種人成仙,那么諸天仙神也沒什么可尊敬的。”
“妄言仙神,小心日后遭天譴。”
子書笑了笑:“我最不怕的就是天譴,孫道友,還是將三尸葬地快快言明,再解了金吾獄內的道法,最后引頸待戮,否則我也有非常手段等你享用。”
孫術士輕蔑的看了子書一眼,不屑再說。
子書見狀,漸漸冷了臉。
司馬道首曾說自己這個愛徒的耐心頂多十彈指,此言不虛,見孫術士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子書直接在木柵上畫咒,將孫術士剛和骨肉粘合不久的生魂硬生生從皮囊里撕了出來。
活魂離骨,痛不欲生。
“敬酒不吃吃罰酒,跟我走。”
子書掐著嗷嗷哀嚎的生魂的后脖子,將它一路拖出金吾獄。
金吾獄外,李范持刀站在檔攔邊,李峴見他不時往里面看兩眼,也伸著脖子往里窺看。
“少卿,司丞出來了。”
李峴對李范說,但自家少卿沒搭理他。
子書拖著生魂,向李范說了孫術士干的那些齷齪事。
“司丞怎知他吞吃了親兒魂魄?”
“生魂里的血腥味極重,而且我觀他的三魂七魄純潔無瑕,與年齡不符,因此詐他一下,沒想到他就全說了。”
“好,這樣一來事情就大致明了,待王仙童清醒后和姚彝一起送他們去大理寺,先讓刑部和大理寺把案子結了,司天臺那我們鎮詭司不必再摻和,天象萬變,本就說不準。”
“少卿要向圣人稟報渾天寺一事嗎?”
李范目光一凜,微微抬頭,語氣有點危險:“我身為鎮詭司少卿,不能欺瞞圣人。”
“我并不敢讓少卿欺瞞圣人,此事確實是佛僧所為,但也是佛僧所解,希望少卿稟明圣人時言辭婉轉些,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讒言惑上,演變成佛禍。”
佛禍……李范陷入糾結,心神剎那間有些恍惚,恰在此時,孫術士的生魂中鉆出一股赤氣,迅疾如風,如離弦之箭射入李范額心,李范兩眼一翻,立刻就倒了。
“少卿!”
子書少晗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否則李范照這種殉情跳崖的標準姿勢倒地,不是毀容就是失智。
玄徽和云諫忙上前查看,李峴托著李范的腦袋,一臉悲戚,連自己葬哪都想好了。
這孫術士是故意讓自己剝奪生魂,難道老鬼背后還有老鬼?可自己剛才檢查了一遍他的生魂,里面并無鬼蠱之物。
子書看了看李范的眼睛,心生疑慮。
尉遲仆汝也嚇了一跳,跑來問怎么了。
子書司丞編瞎話不用讀條,張口就來,在李峴還在冥思苦想時,他就開始輸出了。
“少卿昨晚沒睡,今日又多處奔波,一時體力不支便昏倒了,勞煩尉遲中郎將派輛牛車送我們少卿回官署,李少卿年輕剛強,若此事外傳,讓他人引為笑談,恐折其心性。”
“明白,明白。”
被扶上牛車的李范似乎睡得十分香甜,但子書看出來他要遭罪了,而且是遭大罪。
這邊李范昏昏沉沉落在一塊平地上,剛睜眼,吊死的太平公主就出現在眼前,雙目通紅,她身后,影影綽綽還站著許多人。
看樣子都是老熟人,李范起身站定,掃視一圈。
有竇懷貞、蕭至忠、崔湜、常元楷、李慈等。
“玉龍,何苦逼我死?”
“姑姑貪心不足,欲壑難填,妄圖大寶,為了天下,只好請姑姑死了。”李范一摸腰際,寡人的刀呢?
……剛剛說話語氣是不是有點重。
“你們兄弟無人倫,無親情,成器是嫡子,李隆基不過是庶出,成器當皇帝是天經地義,若不是我助他李三郎誅殺韋后,他和你怎有今日,怕是早已身首異處!”
“難道韋后當政,姑姑就不會身首異處?昔日武皇臨朝,殺了多少李家兒郎,為了皇權,親兒親孫又如何,當年我們在二張腳下當狗,姑姑推薦奸人禍亂朝綱的罪,殘害李唐宗室的罪,又怎么算的清,這世上恩恩怨怨,本就有許多不得已的事,姑姑又何必冤魂不滅,毒怨難消。”
李范一臉沉靜,冷冰冰地反駁。
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打算,誰比誰高貴。
太平公主怨毒地盯了片刻李范,李范也看著她,姑侄倆互不相讓。
遽然間,狂風大作,李范腳下一空,跌落在一塊石碑前,而先前的太平公主等人文武分列,恭候在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身邊。
看來是懟不過自己,把自己祖母搬出來了。
“無武氏,何來你等李氏小兒?”
李范起身扶冠理衣,不慌不忙道:“我高祖立朝,太宗定國,高宗拓邊,皆是李氏,武氏又何在?”
武后不語,輕甩廣袖,那些深刻在記憶里,此生難忘的武家子弟逼至近前,手持鋼刃,逼李范給武后下跪。
“跪祖母可以,跪武氏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