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薔薇教堂的尖頂上有一座雕塑，那是仁慈主神的塑像，形象為一名身姿矯健的青年，男女莫辨。

“如果在三十多年前，這座教堂肯定很美麗。”

讓·莫羅嘴里又叼上了煙，他好像一分鐘也離不開這東西。

托雷隊長笑著說道：“是啊，我剛出生的時候，我母親每天都會來，可惜陰謀之夜過后....”

說到這里，他突然臉色一肅，同時閉上了嘴。

在帝國，特別是都城里，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是不能討論的。

不過話說回來，除開帝國真正的權貴，其他大部分人的信息都很閉塞，所以就算討論也說不出什么來，無非是些五花八門的謠傳。

林恩走在前面領路，將兩位治安局的長官和跟隨來的幾名警員帶到了后院，那些年邁的修士連大氣也不敢喘，特別是在得知探長閣下親自來了以后。

“你們把整個二樓都封了？”

讓·莫羅盯著那條警戒帶，并沒有掩飾不快的神色。

托雷隊長哼了一聲：“誰讓你們把整個二樓都封了的？”

他正義凜然地親自扯斷了那條布帶。

林恩有點想笑，不過他能掌控身上幾乎每一條肌肉，包括臉，所以他不會笑。

當年學習這項技能的時候，他可沒少挨老師揍，那是他眾多老師里最嚴厲的一位。

林恩曾經很討厭那位精通化妝和表演的婦人，不過去年她過世的時候，林恩由衷地感到悲傷，因為他明白，化妝易容這件事必須謹慎，一旦暴露，導致的可能不僅僅是任務失敗，更是性命的終結，所以那位老師的嚴厲，基本完全是出于對學生的關切和負責。

林恩用眼神示意瑪麗卡和諸位修士退后，他親自領著讓·莫羅上樓，這里除了幾個站沒站相的編外人員，還有一名正式警員。

“那些老人是教堂的修士？問詢過了嗎？”讓·莫羅問道。

第一個問題探長是對林恩說的，第二個則是問托雷隊長。

然而答案一個是肯定，一個是否定。

“莫羅探長，這些修士最少都六十歲了，問不出什么結果，而且老眼昏花，很可能誤導查案。”

托雷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點混不吝，就像那種進慣了局子的小流氓，知道不會有什么嚴重的后果。

但背后的含義是，他對上司抱有最基本的尊重，但好像不太在意對方的看法，甚至是可能的批評。

林恩在邊上冷靜的觀察，他已經發現了新探長的困境，只是暫時還不確定原因。

讓·莫羅也并非等閑之輩，沒有動怒，也沒有責罵。

“去把門打開吧，我要親眼看看現場。”

托雷隊長和那名原本守在門口的警員對視了一眼，后者微微點頭，于是他重復了探長的命令：“開門。”

直到這時候，神父的房間門才被打開。

那幾名正常時是流氓，必要時是編外警員的閑漢臉色蒼白。

他們昨天來的時候，房門是鎖上的，并沒有看到兇案現場，這時候才發現了里面的慘狀。

像他們這種在街面上溜達的貨色肯定見過死人，畢竟平民區的犯罪率并不比帝都以外的城市低多少，但現在情況有所不同。

“用十字架把自己捅死，這老家伙真狠吶。”

其中一個嘀咕了一句。

林恩微微瞇起了眼睛。

神父的尸體改變了姿勢，他的雙手不像之前那樣垂在身側，而是握住了插在喉嚨里的十字架頭部。

原來是這么個自殺法兒....

林恩走進屋內查看，只見沙發底下的半枚腳印不見了，可想而知，那個在他眼里不完全專業的兇手留下的一切痕跡，現在應該都找不到了。

“誰讓你進去的？”一名警員怒斥道。

他們和托雷隊長站在一起，面對探長時底氣不多，但呵斥比平民地位高不了多少的修士還是很適應的。

不過讓·莫羅抬手制止了警員，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托雷：“照這樣看的話，好像自殺這個結論根本不需要調查吧，他自己把十字架戳進喉嚨里的嘛。”

托雷隊長欣然答道：“的確如此。”

讓·莫羅也笑道：“一位從未學習過格斗技能，也并非巫師的神父居然能用這樣一個鐵疙瘩捅死自己，看樣子他們說的沒錯，時代真的變了。”

托雷隊長沒有正面回應這句陰陽怪氣，只是聳了聳肩：“不管怎么說，我想這案子可以結了。”

探長閣下同樣沒有回應，而是看向了林恩：“修士，你說呢？”

“不可能！神父絕不會自殺！你們應該去找兇手！”

這句話不是林恩說的，聲音從樓梯傳來，是瑪麗卡清脆的嗓音。

她還有身后那些年邁的修士都很氣憤，他們一直在樓梯拐角偷聽。

事實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幫老年人并不是諸神的虔誠信徒。他們成為修士，完全是神父一手促成的。

這些老人沒有子女贍養，甚至沒有經濟來源，如果沒人管，只會凍死或者餓死在街頭。

莫漢神父救不了所有人，但以仁慈主神的名義，他可以選擇幫助其中一部分。

幾名老人以修士身份被呈報給教廷，獲得在教堂內生活的權利，管吃管住，甚至每個月還有極少的補貼。

可以說，神父是改變他們凄慘命運的人，如果沒有他，這些老人只會在病痛和饑寒之中孤獨死去。

因此，他們希望治安局能找出殺害神父的兇手，更不會相信，那位樂觀善良的恩人會自殺。

況且誰都知道，神父的遺體昨天不是這個姿態。

很可惜，治安局并不會在意幾名老朽之人的意見，現在，要回答問題的是林恩。

正常來說呢，他不會管這種閑事，因為他的訴求是，讓幾個編外警員不要每天晚上都在這地方吵吵嚷嚷，如果以自殺結案，他的目的同樣能達到。

可當他看到瑪麗卡因氣憤而變得紅撲撲的臉蛋，不由地就想起了昨天夜里的對話。

“大審判官閣下是一位正直的人。”

就為了這句話，林恩決定幫她實現愿望。

他平靜地回答道：“探長先生，在您的辦公室，我也表達過我的意見了。如果治安局要以自殺結案，那么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兇手。”

探長面前煙霧繚繞，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托雷探長并不掩飾自己的兇惡，他走近兩步，戳著林恩的胸口說道：“你？真是令人感到可笑，如果你覺得有這個本事，那么就去做吧。

只不過我必須提醒一句，玩偵探扮演的時候請務必小心，畢竟我的職責是保護居民的安全，衷心地不希望哪天早上，你的尸體出現在某條水溝里。

現在，我得把現場清理干凈，反正你也找不到證據了，不是嗎？”

最后這句話甚至可以算當面暗示：現場被他們處理過，再也不會有證據殘留。

林恩微笑道：“請便。”

托雷·卡爾暫時還沒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

如果不講規則，那就進入林恩真正擅長的領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