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宛貴妃的話，孫嬤嬤的身子又顫抖了一下。

“老奴最后一次見到玲瓏公主，是在別院附近的那座山口，后來，后來便……”

宛貴妃的嘴唇不住地打著哆嗦。

前方是來勢洶洶的殺手，后方的深不見底的大山，玲瓏當時只有不到五歲……

若是把她自己放在那個環境中，自己能否脫身存活？宛貴妃一邊問著自己，一邊無法自欺欺人地閉上了雙眼。

她的玲瓏怕是回不來了！

“孫嬤嬤，你該死！”宛貴妃的眼角沁出一滴清淚。

孫嬤嬤腦袋貼著地面，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等待著自己最后的結局。

“來人吶！”宛貴妃從地上站了起來，拭去淚水，一臉冰寒，“孫嬤嬤盜竊綺春殿財物，將她拉下去賞十大板，送到莊子上，終身不許離開！”

她邊說邊把隨身的手鐲褪下，塞進了孫嬤嬤的懷中。

隨著一聲令下，幾個膀大腰圓的嬤嬤頓時走了進來，架起全身癱軟的孫嬤嬤便往院中而去。

“娘娘！娘娘饒命啊！”

孫嬤嬤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本以為宛貴妃要賜毒酒或是白綾，也好死個痛快；卻不想竟是要把她發配到莊子上去受苦！

這一回可不像當年，是帶著宛貴妃的任務，莊子上的人一點兒都不敢慢待；現下孫嬤嬤成了戴罪之身，去了只會任人欺凌。

宛貴妃這是恨透了她啊！

孫嬤嬤終于意識到了，絕望地哭喊起來。

宛貴妃則是又加了一句：“送到最遠的莊子上去！永遠別讓本宮再看見她！”

“娘娘——老奴知道錯了——”

孫嬤嬤一路求饒，還是很快便被拖下去沒了聲響，宛貴妃獨自一人站在殿中，還是覺得手腳發虛，踉踉蹌蹌地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玲瓏！

她的女兒！

孫嬤嬤很快便被處理好，一輛馬車送出了京城，宛貴妃卻仿佛因為此事氣得不輕，在綺春殿閉門謝客，足足有三日之久。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下了早朝的天和帝終于強行叫開了殿門。

“愛妃這是怎么了？”

天和帝眉頭微蹙，宛貴妃這次的氣性這般大，本就在他意料之外。

下人手腳不干不凈固然可惡，但宮中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嚴加處理便是，何必為了這些事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據綺春殿的人說，貴妃娘娘這幾天都只用一餐，而且食欲十分不好。

除此之外，進了殿門，屋里的情況更是讓天和帝震驚不已。

迎面而來便是一地狼藉，殿中能砸的東西已經全都成了碎片，宛貴妃形容憔悴地坐在椅子上。

不過三日未見，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甚至讓天和帝有些不敢相認了。

“……宛兒？”天和帝輕聲喚道。

“皇上？”

宛貴妃亦是滿臉震驚，沒想到天和帝會來，急忙跳起來要行禮，卻不想多日的勞累讓她精疲力盡，還沒站穩便朝旁邊一歪——

“宛兒小心！”

天和帝連忙上前將人扶住，一摸之下才又發現宛貴妃已經瘦得形銷骨立。

“到底是怎么了？”天和帝十分不解，“為了一個孫嬤嬤，宛兒難道打算氣死自己嗎？”

“臣妾……”

宛貴妃一時啞然。

孫嬤嬤不過是個借口，她真正的心結，當然還是在遭殃的女兒身上，可宛貴妃張了張口，卻又抿起了嘴唇。

玲瓏一事的真相，絕對不能與圣上提起！

孫嬤嬤本就是綺春殿的人，若天和帝當真要追究起來，自己這個主人也難辭其咎！

況且陸杉月已經在宮中住了五年了！

所有人都認為她就是真的玲瓏公主！

皇族血脈混淆這話，并不是宛貴妃隨口拿出來嚇唬孫嬤嬤的，此事若是鬧將起來，為了陸氏皇族不被天下人恥笑，只怕所有和陸杉月相關之人，全都難逃一死！

想到那個畫面，宛貴妃硬生生地又打了個寒戰！

萬萬不可！

“宛兒？可是不舒服？”

天和帝察覺到了她的動作，連忙低頭關切地看過來，又道：“朕命人去傳太醫來！”

“皇上不用了！”

宛貴妃連忙拉住他的衣袖，快速思索一番后便下了決斷！

事情已經做下，為今之計，便只有將錯就錯了！

“臣妾是心里不舒服，不必麻煩太醫前來。”

電光石火之間，宛貴妃已經想好了圓場的說辭。

“唉！”天和帝長嘆一聲，“朕就知道，你忽然這般異樣，定然是有原因的！跟朕說說吧。”

他拉起宛貴妃的手，兩人一起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

宛貴妃靜靜地看著他，天和帝溫文儒雅，對自己一向十分耐心，可事關重大，她不能不防。

“臣妾之所以要重罰孫嬤嬤，并不是因為她偷盜財物，而是因為她趁著當年玲瓏還小，曾慢待過她！”

要解釋原因，孫嬤嬤肯定是繞不開的，于是宛貴妃有意說得半真半假，不過臉上的冷笑倒是真心實意。

“那膽大包天的奴才，竟敢中飽私囊，偷偷把不少宮里送去的東西據為己有，還餓著玲瓏！臣妾前些日子方才得知，這才義憤難忍！”

“竟有此事！”

天和帝聽完也是吃了一驚，一巴掌拍在桌上：“刁奴！”

“正是如此，”宛貴妃接著往下說，“臣妾本想罰得再重些，可想到玲瓏長在宮外一事剛平息不少，若是鬧得太大，免不了又要舊事重提，那孩子也長大了，若是聽去什么風言風語，只怕不好。”

天和帝點點頭，玲瓏公主在行宮長大一事，早些年的確在私下引得議論紛紛。

“還是愛妃貼心！”

他夸贊了一句，卻沒注意到宛貴妃說起玲瓏公主的時候，神情忽然有些冷落。

“這般刁奴，的確不能留在身邊！”

宛貴妃神情懨懨：“皇上圣明！可臣妾一想到她謊話連篇，還跟在玲瓏身邊伺候了這么多年，臣妾的心里就難受……”

借著撫心口的動作，宛貴妃低頭掩住了自己猙獰的表情。

豈止是難受！她恨不得把孫嬤嬤拉回來千刀萬剮！

“啟稟皇上，娘娘，玲瓏公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