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綺春殿中，宛貴妃大喝一聲，下方的孫嬤嬤立刻心驚膽戰地雙膝落在地上，發出重重的一聲響。

“娘娘……？”孫嬤嬤惶惶不安地抬頭。

今天上午，早飯剛用了不久，孫嬤嬤便忽然被宛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傳到了這里，一只腳剛踏進殿門，便聽到這一聲吼。

還沒等她看到宛貴妃，上方又是一聲悶響傳來，宛貴妃猛地把什么東西甩在桌上。

“孫嬤嬤，你好大的膽子！”

宛貴妃的脾氣一向溫和，少有如此憤怒的時候，孫嬤嬤垂下腦袋，越發惴惴不安。

“娘娘，老奴愚鈍，不知您所為何事……？”

一邊小心翼翼地發問，孫嬤嬤一邊快速回憶著近期發生的種種。

自從玲瓏公主回宮，她便也順勢到了歸月宮去伺候，若說前些年，陸杉月不熟悉皇宮生活，確實還出過一些小問題，但早就解決的解決，按下的按下。

到了近年，陸杉月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也早就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玲瓏公主，按理來說更是不會有任何問題——

等等！

孫嬤嬤的心忽然一驚，眼皮也跟著顫抖了幾下！

難道就是這個公主的身份出了問題？！

“你們都出去吧。”

上方忽然傳來宛貴妃冷冰冰的聲音，一眾宮女連忙魚貫而出，殿門合攏之后，只剩下這對昔日的主仆二人。

宛貴妃直入主題：“你把本宮的玲瓏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

聽見這句話，孫嬤嬤的心好像都跟著停跳了！

她眼前一黑，手腳發軟，不能控制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此情此景，甚至不用宛貴妃再問什么，已經是無聲的證明！

“孫嬤嬤！你竟敢，你竟敢……”

宛貴妃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茶盞便狠狠地擲到了地上，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地在殿中回蕩。

她猶嫌不夠，又站起身子，快步走到孫嬤嬤身邊，掐著她的下巴湊到近前。

“你竟敢混淆皇室血脈，孫嬤嬤，你有幾顆腦袋夠掉？！”

孫嬤嬤已經害怕到了極致，這幾年來雖然生活得風平浪靜，可玲瓏公主的事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陰霾，沒有一天不纏繞在她的心頭。

眼下謊言猛地被宛貴妃戳破，孫嬤嬤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壓力，一把抱住宛貴妃的腿便痛哭了起來。

“老奴，老奴該死！是老奴鬼迷了心竅！”

宛貴妃不為所動：“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孫嬤嬤又抽噎了兩下，這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講起了那段往事。

十年前，她奉了宛貴妃的命令，偷偷把剛出生不久的玲瓏公主帶到莊子上避禍，并撫養她長大，起初一切都十分順利。

孫嬤嬤本就在宮中當差，玲瓏公主在她的教養下逐漸長大，雖然比不上長在宮中，但也算進退有禮。

只要捱到宛貴妃在后宮中站穩腳跟，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公主送回宮中，從此便不用再擔驚受怕。

可問題就出在公主五歲的那年。

那個時候，宛貴妃占據上風，齊妃已是強弩之末。絕望之下，齊妃選擇背水一戰，不顧一切地派出自己所有的勢力，力求要把玲瓏公主絞殺在行宮！

孫嬤嬤與玲瓏公主原本躲在莊子上，誰知殺手殺紅了眼，竟然沖了過來，莊子上的人只好緊急逃到山上避難，而兩人也在這個過程中被人群沖散了。

后來援軍及時趕到，救下了這些幸存者，孫嬤嬤撿回了一條命，可回到莊子里的人中，卻沒有了公主的存在！

孫嬤嬤肝膽欲裂，四處搜尋，卻一無所獲，只好面對事實。

玲瓏公主不見了！

由于殺手作亂，那兩天附近多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四處討飯，巧得很，其中有個小姑娘長得十分玲瓏可愛。

孫嬤嬤靈光乍現，反正宮中也沒有人見過玲瓏公主的樣貌，莊子上的人也不知道那是公主，她干脆來個李代桃僵！

就這樣，孫嬤嬤把那個小姑娘留了下來，等待圣旨一下，便將她送入宮中充數！

而這個小姑娘便是如今的陸杉月。

“……都是老奴的錯！娘娘，老奴只求您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賜老奴一個痛快！”

孫嬤嬤起先還十分激動，說著說著卻是平靜了下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能瞞住皇家五六年之久，已經是孫嬤嬤的大幸了，畢竟她早就該因此喪命，卻又茍活了這許多年。

孫嬤嬤以頭搶地：“請娘娘開恩！賜老奴一死！”

宛貴妃已經一屁股坐倒在地，雙眼無神地看著孫嬤嬤的身軀。

迎回玲瓏之后，宛貴妃一度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未來他們會快樂地生活下去。

可沒想到，隨著陸杉月一天天長大，面龐長開之后，雖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但在她的臉上，宛貴妃卻找不到一點兒皇上或者她的影子。

當今圣上據傳乃是真龍天子，宮中大多皇子皇女都與他長相相似，唯一一個例外便是陸杉月，這也讓她變得更加引人注意。

宛貴妃起先還未留心，可就在上個月，她無意中聽到有宮人亂嚼舌根，言辭鑿鑿地說玲瓏公主不是皇家血脈，所用的理由便是三人的長相。

宛貴妃當下便用雷霆手段處理了這些宮人，又把綺春殿的下人重新敲打了一邊方才解氣，可她們的話到底是留了一根刺在她心里。

數夜的失眠后，宛貴妃索性找人調查，沒想到還真的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據當年莊子上的一個幸存者說，跟在孫嬤嬤身邊的小孫女，在慘案前后似乎并不是一個人！

可年代久遠，對方也記不清楚了，更是沒有證據，無奈之下，宛貴妃便想詐孫嬤嬤一下，結果竟然當真如此！

宛貴妃長嘆一聲，這會兒也感覺手腳發軟，沒想到，自己和皇上愛若珍寶，捧在手心五六年的女兒，竟然只是一個沒有血緣親情之人？

“玲瓏……本宮的玲瓏……”

宛貴妃喉嚨發緊，試了幾次才艱難出聲。

“玲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