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立讀書以來，就沒出過鄉鎮，沒乘過車，也沒用過身份證。

他記得，上輩子的第一張身份證，還是高考前，學校幫忙給辦的。

這次一到學校，他就去派出所辦了，不過要等兩到三個月才能拿到。

銀行卡自然沒法辦。

雖然知道，郵局是可以收寄錢的，以前很多雜志社也這么干過。

但，現在呢？

這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

顧立將信紙折好，放進信封內，用膠水封口，鎖進書桌。

顧立沒想到，自己的第一篇短篇小說，用了他快一個半月的時間。

還不知道能不能被選上。

又或者有瑕疵，打回來修改。

若是被選上，又會開多高的稿費？

一般雜志的稿費分三個等級，最低的80-100/千字，高一點的150/千字，最好的是200-300/千字。

當然質量好，名氣大，費用還可以與編輯商量。

顧立第一次投稿，只求能上岸，至于多高的稿費，是不敢奢望的。

另外，稿費會在刊物上市后，一個月之內發放。

這么看來，最理想的情況，錢到手，也是12月底的事。

這賺錢的速度，明顯比自己想象的慢了許多。

剛開始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只是，他已經盡力。

環境就這么個環境，想要改變，也不是他個人能辦到的。

既來之則安之。

收拾好心情，顧立出了教室，來到食堂邊的水龍頭下面，洗了臉，沖了腳。

眼看左右無人，光屁股胡亂洗了一遭。

又冷又刺激。

上次洗澡，還是中秋節去外公家的時候。

他記得學校外面是有澡堂的。

不是北方的那種水池子，是單獨的一個小房間，空間只有一塊瓷磚那么大，有個花灑和放衣服的壁龕。

全天24小時有熱水。

兩塊錢一小時。

等有錢了，一定要去享受一下。

洗完，回到宿舍時，還有三個夜貓子，正拿著手電筒，照著課外書看。

學校旁邊的書店總是少不了的。

顧立也去看過，大多是金庸和古龍的武俠，還有一些瓊瑤。

比較破舊。

可以買，也可以租。

另外就是小人書和連環畫，這些顧立都不感興趣。

原本國慶節那天開了一家新的書店，上了不少新書。

《三國演義》《魯迅全集》《家春秋》《平凡的世界》……

那天放假，顧立沒有回家，就站在店里看了一上午的《紅樓夢》。

中秋節再過去時，原來的新書也都換成了舊書，再就是，加了輔導習題和試卷。

自此，顧立再沒興趣去書店了。

三人聽到腳步聲，忙關了燈，見是顧立，又繼續起來看。

“你今天怎么也這么晚？”

問話的人叫文翔，嘴巴又小又尖，加上身體瘦得跟麻桿似的，所以有個諢號叫蚊子。

他與顧立兩人，考試總是穩穩的，一個倒數第二，一個倒數第一。

也因此，蚊子覺得，他與顧立是同一類人。

作為差生的顧立，自然沒有權力“加班”讀書。

逃課、打架、泡妞、游戲室、臺球室、錄像室……

“三室一廳”才是主線“任務”。

不過顧立太孤僻，而且窮。

所以做“任務”時，蚊子沒想過帶他。

但“加班”還是會被看不起的。

“去洗澡了。”

顧立淡淡回了一句。

他沒覺得自己與蚊子是同一類人，也不想有什么交集，但為了能在宿舍好好活著，能不得罪就盡量不得罪。

“哦——”

這就沒話說了。

待要再問，顧立已經睡著了。

很沒意思的一個人。

三人被顧立打斷，都沒了看書的興致。

躺著開啟了“臥談會”模式。

“周鵬去哪了？怎么好幾天沒看到？”

睡在蚊子邊上的是陸超群。

高一的時候，成績也是超群的，分班考試時，他是第九十名，在二（2）班，排名前十。

不然班主任也不會讓他做小組長，還是班里的團支書。

據說因為父母離異，沒了管束，才與蚊子走到了一起。

現在？

九月底的月考，數學和物理都只有八十多。

總分比顧立多十分，倒數第三。

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倒退的速度往往超乎人的想象。

他口中的周鵬，顧立不認識，估計是別班的。

蚊子答道：

“你還不知道？他被人打了，在家躺了一個星期。”

“怎么回事？”

“他拆了打火機上的電擊器去電上分器，結果被老板發現了。”

“也是夠倒霉的。”

“就他蠢，十分鐘電了四百多點，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他還屁顛屁顛地找老板退錢，老板不打他打誰？”

“上次，偷家里一百塊去打游戲的，也是他吧？”

蚊子笑道：“就是這個二貨，老板騙他說是假幣，要報警抓他，他還當真了，不僅游戲沒玩成，錢還被老板沒收了。回家后，他爸發現錢丟了，又把他吊起來揍了一頓。”

“……”

游戲室，顧立沒去過，也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么。

但不妨礙他一邊假寐一邊聽八卦。

“偉宏那家游戲廳改成了電腦房，你們去過沒？”

王超換了個話題。

王超在宿舍有床位，不過很少來住。

因為家里是開超市的，有錢。

是班里第一個有MP4，也是第一個有手機的。

估計今晚是玩得太晚，不敢回家。

他有一張巧嘴，又有一副好皮囊，所以女朋友一個星期換一個。

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情人最后難免淪為朋友。

他還好玩，十天有八天在游戲室，另外一天在臺球室，一天在錄像室包房。

即便如此，他的成績還能保持在班級中上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沒，要怎么玩？”

“可以聯機打紅警、真侍魂，還可以打比賽。”

電腦房，其實還是用來玩游戲的，只有局域網，沒有外網。

顧立暗暗嘆息一聲，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感覺做什么都不方便。

不過也不急，比特幣要2008年才出來，往后還是有機會的。

還有四年后的世界杯。

暫時還是繼續寫小說吧，慢慢積攢第一桶金。

若是有時間，再去外面轉轉。

不是找商機，不是擺地攤，也沒有在鎮上開店的想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