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時，顧立那邊聲音很嘈雜。

“你在做什么？”

“做飯。”

“你還會做飯？”

珞雪喜出望外，像是發現了什么稀奇的事。

珞紹文無語望天——花板。

做飯很了不起嗎？

她是沒見過她老子做飯？

值得這么開心？

“一點點。你吃過了沒，要不要過來嘗嘗手藝？”

誰都聽得出來，顧立這只是客套話。

珞雪卻秀眉微蹙，糾結起來。

“我才吃過——”

這智商，都快變成負數了吧。

“哦，那下次吧，今天也確實有點晚。”

“嗯，你都做了什么菜？”

“剁椒魚頭，糖醋排骨，肉沫茄子，香菇青菜，臘肉藜蒿，還有一碗三鮮湯。”

“這么多，你一個人吃得完嗎？”

柳薈與珞紹文面面相覷。

怎么兩人還煲起電話粥來了？

打這電話的目的呢？

忘了？

“不是一個人。”

“啊——”

珞雪神情有些失落。

原本坐直的身子也俯了下來，用手指在玻璃茶幾上畫圈。

“這么晚了，什么人啊？”

語帶嬌嗔，又有些小心翼翼。

“班主任，王強，還有一個雜志社的編輯，一群大老爺們。”

“哦——”

珞雪的臉色立刻又明亮了起來。

聲音拖得很長，似乎不知道說什么，但又不想沒有聲音。

珞紹文不得不咳嗽了一聲。

提醒女兒，爸媽在旁邊呢，稍微注意點。

珞雪驚覺，下意識地用收手捂住電話。

“爸媽，你們怎么在我房間——”

等等——

這是客廳。

還有為什么給顧立打電話來著？

剛才自己又做了什么？

尷尬、羞赧、無地自容——

珞雪恨不能用腳扣出個三室兩廳。

“我——我——”

時間能倒回的吧。

或者爸媽什么也沒聽見。

“先問問，你小姨還等著回信——”

珞紹文無力地嘆息。

柳薈卻道：

“也沒事，才幾分鐘而已。”

珞雪低頭無視。

看不見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吧。

“顧立，我——有人看中了你寫的歌，想花一萬買下版權。”

“這么多？”

顧立確實很意外。

現在他還籍籍無名，連個新人都算不上。

當今如日中天的周董，剛出道寫的歌也才幾十。

他何德何能？

就算歌詞再牛，這個規矩也很少有人會去打破。

但肉都送到了嘴邊。

顧立豈有不咽下去的道理。

“這很好啊。既然歌給了你爸，我就坐等著收錢了。”

“嗯！”

當珞雪掛電話時，珞紹文臉都抽抽。

傻女兒聽明白了嗎？就一個勁地“嗯”。

她問的是“版權”，可顧立回答的是什么？

問題完全沒有解決啊。

這顧立又狡猾地把問題拋給了他們。

上次見，還以為是個可靠的。

現在看來，決不能讓珞雪跟了這小子。

會被吃得渣都不剩。

柳薈也似懂非懂，一臉茫然地看著珞紹文。

珞紹文想了想。

覺得這樣也未嘗不好。

顧立既然沒把話說死，那他就有更大的操作空間。

于是對柳薈道：

“跟她說，歌可以賣，就按她的價格。但我這個片子，也要用。具體怎么操作，她自己看著辦。”

好吧。

既然顧立可以當甩手掌柜，他珞紹文為什么不可以？

現在是柳莫在求著他。

幫他辦點事，這很合理吧？

再者，做宣傳片，他確實不太懂。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這更加的合理。

而且，柳莫可以敷衍他。

但對自己手下的歌手，總不會不上心吧？

嗯，顧立這個辦法用起來還不錯。

這個結果在柳薈的意料之中。

若只是單單只為他人做嫁衣裳，別說珞紹文，就是她自己，也不會同意的。

雁過尚且拔毛，更何況這么一首好歌呢？

柳莫那邊默默聽了，也只能咬牙認了。

誰讓自己著急呢？

誰讓他們都是實在親戚呢？

……

顧立掛了電話，將最后一盤菜端上桌。

王強是他同班同學。

王強身邊坐著的，是他堂哥王建國，是《男生女生》的編輯。

身材中等，西裝革履，頭發也是梳得一絲不茍，帶著一副黑邊眼睛，笑容溫和。

今日他姐姐出嫁，因此他向單位請了三天的假。

酒席上，王建國沒話找話，向王強問起了顧立。

王強正好與顧立同班，且顧立才得了第一名，正是同學口中的風云人物。

王強嘴巴一時沒收住，發揮得多了點。

從而勾起了王建國的好奇心。

這才有了連夜拜訪的事。

王強知道顧立在教師公寓住，卻不知道在幾層，但他知道班主任的住所。

一來二去的，顧立的家里就多了三名客人。

“惡客深夜登門，實在叨擾。”

“王編輯是貴客，若不是你的約稿，我也不至于有這生活，怎算叨擾？”

王強看著這兩個文縐縐的家伙，牙齒發酸。

他知道堂哥有些書生氣，卻沒想到顧立也是這種人。

早知道不跟來了。

不過他做的菜確實香，且比酒席上的都好看。

很沒出息的，他咽了口唾沫。

班主任卻是第一次知道，顧立還在投稿，并且發表了文章。

他先前見語文老師次次敗北。

一直覺得發表文章，是多么神圣多么艱難的一件事。

但通過兩人的聊天，才發現，不過爾爾。

顧立因此賺了不少錢，倒是真的。

“也是機緣巧合，恰巧認識些其他雜志社的朋友，也恰巧他們知道我是山港人，這才把你的信息告訴了我。約稿也是我的工作，還是顧同學的文章寫得好。”

“哪里哪里，金子縱然發光，若隱于囊中，也無人能看。要脫穎而出，還得多些你這樣的伯樂。”

“……”

“……”

兩人觥籌交錯，交談甚歡，似是多年的好友。

反倒把班主任和王強丟開了。

不過，王強顧著吃飯扒菜，也沒空搭理他們。

班主任則認真聽著。

越聽越是心驚。

若是真如兩人所言。

學校給顧立開的條件再好，怕是也打動不了他。

明年是走是留，全看顧立自己的心意了。

“顧同學，有沒有想過寫一部長篇？”

“一直在寫，王編輯幫忙看看？”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說著，顧立去臥室抱了一大堆的書稿來。

“怎么顧同學有了電腦，還用手寫？”

“短篇投稿是用電腦，長篇因為有些是課堂上寫的，所以干脆全用了手寫。”

“……”

班主任聞言，干咳不止。

學生當著老師的面談上課干別的事，這合適嗎？

“你這是話本小說？又不像——”

王編輯看完一章，又去找接下來的劇情。

無論是句式，還是描寫。

初看是覺得怪誕，甚至不怎么習慣。

看得久了，又覺得唯有如此，才是對的。

“你這故事，很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繁花。”

“都寫完了嗎？”

“還有十萬多字就截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