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縱談湘宮寺
- 重生之我在南朝當和尚
- 薄荷炸排骨
- 2139字
- 2024-08-01 21:59:07
歸流回到司空府內,已是亥時。
離開酒壚的時候,三姐取了個裝滿美酒的葫蘆贈給了陳霸先。
她立在門邊,哀怨地長嘆一聲,一直目送著二人的背影遠去。
陳霸先堅持要把歸流送回府內,眼看著他進了府門才堪堪離去。
一路上陳霸先給他講了那韓岳的發家往事。他原是個市井地痞,吳郡本地人氏,只因結交了皇甫管家從而抱上了臨賀王蕭正德的大腿,才就有了今日。
陳道譚在吳郡做參將時,與這韓岳曾做過同僚,陳霸先原和他有過幾面之緣。
陳霸先還說三天前韓岳曾去過陳家一次,說的話里盡是暗指皇帝昏庸、太子無能的怨氣。
歸流算了算那正是初六晚的舊事,便沒作聲。
臨別時陳霸先只盼著來日再見,歸流心中滿含不舍,自然也盼著有來日。
歸流一進東樓便對著袁昂說道:“老先生,您猜對了,那蕭正德確實還有后手。”
袁昂并未回應,輕聲道:“你可愿隨老夫出府一趟,在路上說與我聽。”
“菀兒姑娘也去嗎?”
袁昂做了個噓聲的姿勢:“噓。”
袁昂帶著歸流從常年未開的北角門步行走出了烏衣巷,在巷口的不遠處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二人走地隱秘,都未被人察覺。
馬車夫是個行動利索的漢子,須發黑中間白,看不出多大年紀。
只聽得袁昂叫他“波九”。
歸流在車里將酒壚遇到的事情細細講了一遍,全沒注意到自己已過了驃騎航。
袁昂皺眉問道:“手藝精細?”
“不錯,而且是從他們吳郡人里挑選。”
“金陵城工巧匠人少說也有數萬人,何必交給你說的這個周冀呢?”
“小僧以為,這必定又是極機密的事。”
袁昂輕笑道:“你看看車外,我們這是在哪?”
歸流看馬車不疾不徐,過了秦淮河后向東而行。說道:“啊?莫非又要去青溪?”
“不錯,咱們要走的是青溪中橋,過了橋就是湘宮寺。”
“我和師父來過湘宮寺,這里的方丈圓光大師極為和善。對了,他不僅精通佛法,還通曉老莊。”
“那你可知這湘宮寺的來歷?”
“師父只說這是前朝劉宋時建的,也是一座名剎。”
袁昂撫著他的長須,說道:“他是宋明帝劉彧下旨興建的,建于泰始七年,那年老夫九歲。”
“劉裕?他不是宋武帝嗎?”
袁昂悠悠講起:“看來你師父沒給你講過劉宋的皇帝們。開國的劉裕是劉寄奴,宋明帝劉彧是劉宋的第七位皇帝,他是劉寄奴的孫子,這個“彧”是漢魏時荀彧的彧。
宋明帝的兒子也叫劉昱,這個“昱”是程昱的昱。這第三個劉昱就是亡國之君了。”
歸流聽袁昂講的是三國時期的人,腦中自然豁然清楚起來了。他常讀三國,其中人物自是熟悉。
歸流問道:“那為何叫它湘宮寺呢?”
“這劉彧在登基前是湘東王,但他這個湘東王做的提心吊膽。他的侄子劉子業是個有名的殘暴昏君,因為劉彧體型肥胖,所以稱他為“豬王”,常關進豬籠,以豬槽食之。”
歸流喃喃道:“湘東王,我們大梁也有湘東王啊。”
袁昂接著說道:“后來這劉彧謀反,奪了劉子業的皇位,就把劉子業的兄弟親信全都屠殺殆盡了。
他隱忍多年,一朝得勢便大開殺戒。后來殺的多了,他整日被那些冤魂屈鬼纏著,身體總是生病。
所以他就想著建個最大的佛寺既能超度那些亡魂,也能彰顯他的功德。
這寺院是在他湘東王府的基礎上修建的,是故取名為湘宮寺。”
歸流回憶起湘宮寺的景致,說道:“小僧記得那湘宮寺中最獨特的就是雙子塔,兩塔緊挨著,皆是五層。”
歸流嘴上說的是湘宮寺的雙子塔,心里想的卻是阿美莉卡那座舉世聞名的雙子塔。
“不錯,宋明帝認為自己的帝王功業都超過了他的兄長宋孝武帝,所以他要建十層高的佛塔把孝武帝所建的七層寶塔比下去。”
歸流側身說道:“這么看來,宋明帝也是個昏君,帝王功業又豈是以樓高來論。”
只見袁昂長嘆一聲,黯然道:“高樓之下堆的是窮苦百姓的累累白骨。金像佛龕澆鑄的是賣兒當女的滾滾苛稅。”
“他的十層佛塔為何拆成了兩個小的呢。”
“七十年過去了,這天下還沒生出來能營造十層高塔的大匠。”說到此處袁昂似想起了往事,頓了頓說道:“咱們陛下當年修同泰寺之時,求遍大江南北的巧匠能人,也才建出了九層的浮屠塔。”
歸流譏諷道:“這劉彧倒是個實在的皇帝,既然說了要建十層寶塔,哪怕建不出來,也一層不能少。”
袁昂接著回想起往事:“當年興建同泰寺的時候,老夫是上了諫章的,勸陛下務以蒼生為念,佛寺在佛不在寺。”
“佛寺在佛不在寺,修佛在心不在相,佛心在悟不在行。”
袁昂點了點頭,認可歸流說的話,又道:“陛下說他要建的是佛國的宮殿,是江南百姓心中至高無上的佛的居所。佛安居,百姓才能安心。”
歸流聽著只覺得可笑,這老皇帝活在現代肯定是個一流演說家,頂級建筑狂魔。
“陛下專門寫了篇佛誥,所修同泰寺沒有一分錢是從百姓手里征收的。一部分是從王公親貴里募出來的錢,另一部分則是百官認捐的贖身錢。”
袁昂看出歸流的眼里的不解,解釋道:“贖身錢就是把皇帝陛下從佛寺中贖出來的錢。陛下舍萬民百官而出家為僧,實是千古未見之舉。
自始皇帝以降,這七百年哪有皇帝舍宗廟社稷不顧而鉆進寺廟里不理國事,我等同僚豈能坐視不管。”
歸流聽得瞠目結舌,心道:“這是個瘋狂的時代,這是個荒誕的社會。我的母語是無語。”
歸流說道:“老先生應該明白陛下此舉,其實……”
他欲言又止,看著袁昂。
袁昂低聲道:“如果陛下真的一心一意想遁入空門,萬里江山自有所托。”
歸流嘆息道:“而那王侯將相認繳的錢帛,一分一厘不都是江南百姓的勞作創造出來的嗎?”
袁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后,重重地點了頭。
沉默良久,馬車終于駛至湘宮寺,站在寺外迎接的是陳慶之的小兒子——陳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