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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命運齒輪
  • 凌嵐同學
  • 3443字
  • 2024-01-30 12:33:00

迷迷糊糊間,江夏聽到有人在低聲說話。

一個男聲平緩而低沉,另一個女聲細而柔和。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在商量孩子念書的事情。

這聲音非常耳熟,可一時又難以確認。她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貼在墻上的一張發黃的報紙。

這是哪兒?!

她睜大了眼,轉頭四顧。

眼前的屋子很小,大概八九個平米。墻上刷著藍白兩色的漆,許多地方的漆面掉了,露出的斑駁痕跡猶如一副抽象畫。水泥的地面擦得很干凈,在節能燈的照射下反著光。

她身下是一張鋪著碎花床單的單人床,靠床的墻面上用舊報紙糊了厚厚的一層,還貼了兩張明星海報。床旁邊有個掉了一點漆的小木頭柜子,上面擺著一杯水和一瓶眼藥水。床的對面,是一張由舊床板改成的書桌,桌上堆著大摞的試卷,工具書,鋼筆水,本子……

她嚇了一跳,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眼前的場景,所有的這些物件,她都再熟悉不過了。這,分明是斜陽巷子里,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那么,此刻在外面說話的是……

想到這她連忙跳下床,鞋也顧不上穿,光著腳撩開布簾子沖了出去。下一刻,當看清外面說話的兩個身影時,她的眼圈開始發燙,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是他們,真的是他們!

是她午夜夢回的時候,夢見了許多次的人——父親和母親!

母親正在門外的灶臺邊燒菜。

她穿著買洗發水送的廣告T恤,外面罩著紅格子圍裙,頭發用卡子別在耳后。發絲大半還是黑的,只在頭頂和兩鬢有些許銀白。隨著她炒勺上下翻動,熱油“滋啦”作響,空氣里飄蕩著熟悉好聞的味道。

父親則一如往常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剝著蔥。

見她出來,兩人都是一愣,母親的目光一下落在了她光著的腳上。責怪地讓她快去穿鞋,說女孩子腳最要緊了,著涼可不行的。

父親的目光落在她淚流滿面的臉上,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可到最后卻只憋出了一句:囡囡,快洗手吃飯,你媽燒了你愛吃的筍干燒肉。

囡囡。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么叫她了。

她呆呆地應著,轉頭去穿上了鞋子。還沒有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卻又聽母親一面炒菜一面說起了上學的事情。

母親說,上衛校也挺好的,就在本地,離家近,每個禮拜都能回家。

再說,護士畢竟是個穩定的職業。雖說賺的不多,但起碼個鐵飯碗,“旱澇保收”。而且以后,家里人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她也可以給看看。親戚朋友們看病住院,她還能幫上忙,多好。

父親在母親開口之后才開始附和。不過,話里話外的重點是安慰江夏。讓她別太難過了。如果實在不愿意去衛校,那就復讀一年。沒事的,他們供得起。

他們說的這些話,如此的熟悉。

是了,她想起來了,這正是當年高考成績下來的那天。

在查完分數之后,她倒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天。

那時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有了跟命運博弈的籌碼,以為自己從此一輩子要過著和父母一樣的日子。干著一份平庸的工作,然后跟一個家境差不多的男人結婚,一輩子窩在這個破地方,庸碌辛苦的過一生。

可是,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做夢么?

在震驚和恍惚中,江夏緩緩地走到了桌前坐下。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聞著那獨屬于母親手藝的熟悉味道。腦袋里瘋狂地轉著——

從前她也夢到過類似的場景,還不止一次,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真實。而且,若真是夢,她又怎么會清楚地知道呢?也太不可思議了。

可若不是夢,這又是什么呢?

忽然,她想起了腦中最后的記憶——自己在江邊被一個黑衣人襲擊了!

那股鈍疼和眩暈感似乎還在。她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后腦勺,然而,那里一點痕跡也沒有。

她反復回憶著腦中最后影像。一切發生的太快,她沒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不過此刻回想,卻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覺。

難道,對方是她認識的人?不應該啊,她自問沒得罪過什么人。

難道是前夫找人干的?不至于,離婚官司都還沒開庭,她也還沒跟他攤牌呢。

先不管誰襲擊的她,眼前這是怎么回事?

被襲擊后,她似乎是昏倒了。難道這一切,都是她受傷昏迷產生的幻覺?那也不對,如果是幻覺,她會清楚地記得自己被襲擊的事情嗎?

還是說……她已經死了?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可如果自己真的已經死了,那眼前的一切是……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墻上,那里掛著一面鏡子。

此刻,鏡子里映出一張年輕少女的臉龐:光滑的皮膚,圓嘟嘟的臉頰有點嬰兒肥,額頭上冒出幾顆“青春痘”,眼睛因為哭太久而有些紅腫。烏黑濃密的頭發亂蓬蓬地披散著。

毫無疑問,這是屬于十八歲江夏的臉。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沖出腦海——難道,自己死后“重生”了?回到了十八歲?

不不,這太荒謬了。

上一秒還被人襲擊,下一秒卻回到了十八歲,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這實在太荒謬了。但若這是夢,是幻覺,感覺又過于真實。

其實,之前有一陣挺流行“重生”題材的影視劇。

她記得自己看過一部,講的是女主在出車禍之后,回到了少女時期。改變了許多事,彌補了很多遺憾。

但是在故事的最后,女主在醫院里醒來,發現原來一切不過是昏迷后的一場夢境。說實在的,那個結尾安排的有點潦草,而且還有些凄涼。大夢一場,什么都沒改變。

現在的自己會不會也是這種情況呢?如果是,她要怎么才能醒來,回到“現實”中去呢?

如果不是,那又該怎么辦?

而且拋開以上的都不論,就算重生一世,她為什么會回到十八歲?為什么不是二十歲,不是三天前?

一時間各種問題充斥腦中,她感覺腦子要不夠用了。

愣著干嘛?快吃啊。都哭一下午了,也該餓了。

母親催促她。

母親的話讓江夏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外面,天色尚明,她問母親現在幾點了,母親指了指墻上掛的鐘表。

五點半剛過一會兒。

忽然間她有了一個想法,她要去印證。

她端起碗,飛快地扒掉了一碗飯,接著告訴母親自己要出去一趟。還不等母親說什么,已經跑出了門。

剛一出門就被一股煙嗆得直咳嗽。只見隔壁的爺爺正躬著腰坐在自家門口,用小爐子燒開水。風向不好,煙飄得到處都是,見江夏咳嗽,老頭子不好意思地訕笑著,連忙用手里的蒲扇把煙趕了趕。

一個看著面熟的嬢嬢蹲在院子中央的公共水池邊洗菜。她抬頭看了江夏一眼,關心地問:囡囡沒事了啊?

江夏哭了一天,估計這會兒滿院子人都知道她分數不夠線的事了。

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以及眼前雜亂而逼仄的環境——燒火的劈柴堆,靠墻放著的江媽的三輪車,腌小菜的盆盆罐罐……

果然是熟悉的一切。

江夏沒做聲,只沖著嬢嬢點了點頭,便飛快地出了院子。

出了門,依舊是那條歪歪扭扭的石板小道,還有空氣中那股令人不快的味道。她停了兩秒,然后朝著巷口方向飛奔而去。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然而年少時的記憶卻是最牢固的,江夏七繞八拐,穿過一條條縱橫的巷弄,很快就到了江邊。

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遠處是堤壩,近處是一片長著雜草和蘆葦的荒地,到處是亂扔的生活垃圾。靠馬路的一側是一些破磚頭,預制板以及廢舊集裝箱建的“簡易房”。

右邊不遠處就是那座橋。此刻它還是連接南北城唯一的橋梁。

江夏從那些簡易房中間穿過,一面走還得留心腳下別踩到垃圾。

冷不丁,一只臟兮兮的流浪狗不知從哪躥了出來,沖著她吠叫。江夏嚇了一跳,差點摔倒。但隨即她便看清,那狗脖子上拴著一根布條扭成的繩子——不是流浪狗,應該是住在簡易房里的人養來看家用的。

江北的地勢高低不平,還有豐富的地下水。因此,早在好些年前就被專家下過結論——“蓋不了高樓,沒有開發價值”。這等于是宣判了江北的“死刑”,從此,它便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但無人問津也有好處,比如有些人就自行在江邊搭建房子,反正也沒人管。

她穿過荒地直奔堤壩,然后三兩下爬了上去。

眼前的霧江看上去十分平靜,在夕陽照射下,江面上飄蕩著薄薄的霧氣。水面之下,則深不見底。

她大口喘息著,努力克服恐懼,手心里不由得冒出汗來。

夏天是霧江的汛期,江水高漲,水面上看似平靜,水下則暗流涌動,十分危險。

每當這個季節,各家大人們都會三令五申,叮囑孩子不要去江邊玩水。可是通常孩子們都會當成耳旁風。反正大人們要上班,管不了他們。

只要中午一過,孩子們就會三五成伙地在江邊荒地上集合。

他們爬上堤壩,往水里“扎猛子”,比誰扎得深,水花“壓”得漂亮。又或者在水里面憋氣,比誰的時間長之類。一直玩到快傍晚,估摸著大人們快下班了,才會一哄而散。

也因此,溺水之類的意外從來沒有消停過。

江夏就曾經溺水過。

那是在她很小的時候發生的,具體的情節已經不記得了。但是那種水涌入口鼻產生的窒息,和瀕死的感覺卻一直留在她記憶里。并且形成了一種深深的恐懼。以至于從那以后她就再也沒有下過水。自然也不會游泳。

所以,她才會想到這個讓自己“蘇醒”的辦法——

她要從這里跳下去。

記得有一部電影里講過,人如果在夢境里下墜,恐懼會引發身體的保護機制,讓人立刻醒來。

不管是夢還是幻覺,等跳下去的那一刻,強烈的驚恐應該會讓她“醒”過來吧。

應該是吧?

她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然后咬緊牙關,眼一閉,縱身躍下了堤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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